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盛夏流年朝朝 | 上頁 下頁
九十三


  我媽從小就教育我說,寧可得罪一君子,不可得罪一小人,尤其是小心眼的小人。譚易被我噴飯,他兒子又被我辱駡沒有某些必要器官之後,他已經和我卯上了。

  下午我開始趁他們補習功課偷偷上網搜索方便菜譜,懶人菜譜,速成菜譜,自動過濾掉需要三種以上調料的大菜。最終決定我做的菜品為:小蔥拌豆腐、煮毛豆、番茄炒雞蛋、番茄蛋花湯。三菜一湯。他要嫌菜少,我就再給他買斤花生米。

  算計完後,我心安理得地繼續躺在沙發上冥想我跟方予可之間的愛稱。沒想到午飯過後,大腦缺氧,沒思考三分鐘,我便沉沉睡去。夢中綠樹紅花,我身著淺色輕紗,長袖撫地,玉兔相隨。我愜意地坐在古箏旁,纖纖玉指碰過古箏之處,便連成一曲花好月圓。忽然方予可跑過來說:「你端成這個樣子很累吧?其實,你只要活你自己就好,不用非要變成淑女才行。」我立馬說:「早說嘛,害我這麼辛苦。」說完我就升了把火,把古箏當廢柴燒了,順便把玉兔宰了,烤一烤下酒吃。方予可驚恐地說:「原來你是這麼殘忍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你娶回家,我都不知道你會不會有一天謀殺親夫。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一覺醒來,分外惆悵。

  到家後,我特意去了趟廚房,和油鹽醬醋培養一下感情,以免明天上演鹽糖不分的慘劇。當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深知明天不可能像電視劇一樣,默默無聞的灰姑娘忽然巧手變出一桌豐盛佳餚,所有嘗了我的菜的美食家都拜倒在她的圍裙底下,為她驚豔,為她鼓掌。我的終極目標是:可以丟臉,但不可乙太丟臉。

  老媽在廚房裡看見我就跟在火星上看見我一樣:「想偷吃點什麼?」

  老媽是過來人,按她的話說,她喝的水都比我這輩子用的洗澡水都多,我問老媽:「媽,你年輕的時候,如果碰到特別不想做飯,又不得不做飯的時候,一般做什麼給我們吃?」

  老娘一下子陷入二十年前一個月工資不夠花,月底靠姥爺姥姥救濟的歲月中:「那時候啊,(中間省略500字)為了省點菜錢,我還給你做過醬油拌飯。」

  「那醬油拌飯怎麼做呢?」

  「那還不容易,把醬油倒在飯裡就行了。」

  「不需要其他調料了?」

  「你如果非要加,可以放點雞精什麼的。」

  哦,我決定明天的主食做這個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明天的飯會做糊或者燒焦。如果加點調料,至少能糊弄過關。

  第二天,我是提著一袋毛豆、三個番茄、一斤雞蛋、一塊豆腐、二兩小蔥進的譚易家門。

  譚易撥了撥我的菜,然後長歎一聲:「我真想拿豆腐砸死我算了。」

  方予可撫了撫我頭髮:「我今天特別帶了三袋微波爐飯。你就放心大膽地做吧。」

  為什麼?!為什麼都對我沒信心?連我自己聽到微波爐飯的時候,我都產生了欣喜的感情。

  方予可和譚易在客廳餐桌上學化學,我在餐桌上研究昨天列印出來的菜譜。

  在菜譜上,我用紅色水筆高亮出關鍵字「番茄-去皮」「毛豆-八角大料」「豆腐-切刀片」。

  我洗了洗番茄,開始去皮。剛開始的時候我頗有耐心,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番茄分泌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我不斷咽口水,番茄也只去了一半的皮,而且被去了皮的那一半坑坑窪窪,活像結了無數疤的癩子或者像被青春痘開墾殆盡的臉般噁心。

  方予可搖了搖頭,跟我說:「把番茄用熱水燙一燙,就容易去皮了。」

  我如獲至寶,屁顛屁顛地跑到廚房拿熱水,看番茄的外衣被我一撕就掉,我露出嫖客般□的笑。

  進了廚房後,我開始一個接一個做菜。

  首先毛豆:三公升水,加八角大料,加鹽,加毛豆,煮沸為止。

  接著小蔥白豆腐:豆腐切片,加小蔥,加鹽,加香油,拌爛為止。

  然後番茄炒雞蛋:加油,加雞蛋,加番茄,加鹽,炒爛為止。

  最後番茄蛋花湯:就是瀝出番茄炒雞蛋湯汁加一勺水,再倒入一個雞蛋。

  米飯仰仗電鍋精確的量度,居然沒有煮糊或煮焦。我猶豫地端著醬油瓶子,不知該不該按原計劃進行。後來一想,我是學德語的,德國人一切講究的是有計劃有步驟,於是我在飯鍋裡灑了一些醬油,再拿飯鏟攪拌均勻。

  我是死也不能第一個嘗的,這種需要犧牲味蕾、犧牲對美食憧憬的事情還是讓譚易來吧。

  三人圍坐在餐桌上,沒有一個人動筷子,我相信每個人都在跟我思考同樣的問題:誰做第一個倒楣蛋?

  我看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對譚易說:「你不是說要吃我做的菜嗎?還不開吃?」

  譚易深吸一口氣:「其實我很想吃肉,可惜你沒有做,那這頓飯不如就留著以後吃……」

  我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好:「你說我怎麼沒想到呢。要早知道,我就做個紅燒肉、糖醋排骨、西湖醋魚什麼的。那要是去外面吃,你可不能說我輸了,你沒嘗一口就當棄權處理。我也當自己沒贏你,以後你就適當損損我就好了。」

  譚易激動地說:「嫂子,幸虧遇到你,我以後求偶的標準降低很多。基本上,只要是個女人就可以了。」

  方予可看著我們倆一唱一和的,敲了敲桌子:微波爐飯我熱一下,裡面有宮保雞丁、梅菜扣肉什麼的,也算是葷菜。這幾個菜林林好不容易做的,都吃幾口吧。要給新人以勇氣。」

  最後,我看著方予可這位勇士不慌不忙地將第一口番茄炒雞蛋放進口中,勻速咀嚼,坦然咽下後,我也遲疑著夾了一口,然後也淡定地嚼完咽下。譚易看了看我們,將信將疑地也要嘗一嘴,等他放到口中後,我和方予可兩人不約而同地沖到飲水機旁狂灌兩杯水。譚易如武俠劇中中毒般捂著脖子,伸出一陽指奄奄一息道:「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這麼幼稚——」然後脖子一扭,掛倒在餐桌上。

  44 軍訓(一)-45 軍訓(二)

  在如此嬉笑怒駡的氣氛中,我安然度過暑假。一個暑假,我仍然沒想出什麼愛稱來。

  暑假結束後便是軍訓。

  軍訓前最後一個晚上,我終於趕到學校宿舍。剛進門,立刻被三朵金花包圍。

  朱莉跟居委會大媽似的喝了一茶缸水:「什麼叫最熟悉的陌生人?看著最不開竅的人原來是最悶騷的人。大家清晰地回憶一下一年前的片段,當初把方予可推來推去,還勸我們不要挖茹庭牆角的那個人是誰來著?是誰捧著速食麵碗一臉猥瑣地跟我們聊人家的八卦來著?」

  我嘿嘿地假笑:「這感情的事情吧,說不準,一不小心就噴薄而出了。」

  王婕接過話:「沒想到在我們眼皮底下暗渡陳倉。有異性沒人性了吧?一個暑假也沒給我們打個電話。」

  阿濤繼續說:「還有,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位文濤給我們宿舍打電話找你了。沒想到你水挺深的,我們都不知道你和大名鼎鼎的文濤還有往來。不仗義不仗義,我們以前怎麼宣誓來著,有大帥哥共用,有猥瑣男共打。」

  我這才想起來,文濤快有一個月沒給我發短信了。不過也不奇怪,他一忙起來,我們就會很久沒聯繫。不知道他聽說我和方予可的事情沒有。

  朱莉瞄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好好交代吧。從文濤到方予可,一字不落。如有虛假,老虎凳辣椒水伺候。」

  三位都是八卦女,沒事都要說點張家長王家短,三隻蛤蟆五隻眼的,現在這麼爆炸性的新聞被我壓了許久,難怪她們要大刑發落。

  我在三位強大的氣壓下,開始追憶似水年華。

  等我唾沫橫飛地將我的幾個月的感情生活總結完畢,三位卻繞過重點,直接到文濤的問題上。朱莉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你上輩子是種桃樹的吧?帥哥都讓你撞上了。文濤不是傳說中桀驁不馴的人嗎?怎麼可能喜歡你?你是因為跟方予可在一起後,自信心急劇膨脹了吧?」

  剛好電話響起,王婕接過電話,還沒說一句,就捂著話筒擠眉弄眼地輕聲說:「是文濤。」

  我接過電話,電話旁邊湊過來三隻耳朵。

  「喂——」我有些緊張。

  「你回來了?我一直等你電話,你怎麼不給我打?」

  旁邊三張嘴巴倒吸一口氣,三雙眼睛瞳孔瞬間放大。

  我支支吾吾地說:「因為我——我——」

  文濤在那邊淺笑:「幹嘛磨磨唧唧的,不像你的風格。你看我忙完之後立刻給你打電話,你手機還不開機。」

  我想到方予可對茹庭大方的擁抱,想到方予可在我面前宣佈她出局,忽然明白為了讓我吃上定心丸,當時他這麼做是多大程度上的坦誠和勇氣。而我卻在這裡和別人耳鬢廝磨,欲說還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