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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姐姐怎麼在唱戲?我從來不知道她會唱戲的!原來家裡的生活費,還有我和若現的學費是她在舞臺上掙來的。我的心沉重起來,擱了幾千斤冰冷的石頭那樣難受。此時,動聽的唱腔、優美的唱詞和感人肺腑的情節都無法重新燃起我的興趣,我的眼睛直盯著姐在舞臺上的形象。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我都認真地欣賞、剖析。我更加確定了那個春香就是姐。我也肯定,上次在大街上一閃而過的形象也是姐,並非是我神經過敏。

  離戲結束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喉嚨裡通暢了許多。我按捺不住,顧不得後面的人,站起來便大聲喊叫,但意外的是,我還是沒有順利叫出"姐姐"這兩個字,從我口中鑽出來的是空洞難聽的"啊啊"聲。我附近的人都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但舞臺上的演員還在繼續專注地演出,因為在舞臺強烈燈光的照射下,他們根本無法很好地看清台下的情況,所以姐姐是無法發現我的。

  讓他們看吧!反正戲院裡光線暗的很,我想。嘴上繼續發著像猿猴般的叫。

  "一個瘋子!"我聽到有個人如此嘲笑般地說。

  "那人真的瘋了!真的瘋了!"人們積極地回應,七嘴八舌地這樣說著。

  "若隱,你瘋了啊!"我聽清了,這是黎天然的聲音,他一邊說,一邊繼續拉我的衣角。

  我瘋了嗎?也許我是真的瘋了,我似乎從沒有過什麼正經的時候!瘋吧,好好瘋吧!我的腦子裡有個模糊的聲音在這樣指導著我。我甚至閉起眼來狼嚎。我掙脫了黎天然的手,開始沖出座位,向台前奔去。黎天然跟在我身後,試圖阻止我,但以往跑步並不快的我此時卻跑得飛快。

  "抓住他,他是瘋子!把他哄了出去!"有一個男人在喊著。

  "對,哄出去!"又是一片回應。

  當我將要接近戲臺的時候,兩個保安恰恰出現在我面前,將我攔住,架著我往戲院出口而去。我用平生最大的力氣試圖掙開,但瘦弱的我並不是兩個強壯魁梧的保安的對手。我幾乎是被扔出戲院的。我像是一直可憐邋遢的病貓被別人遺棄在冰冷的另一個世界裡,狼狽極了。黎天然也出來了。

  "小子不知好歹,居然在戲院裡惹事,簡直不想活了!"其中一個保安露出黃牙沒素質地罵著,唾沫星子濺到我的臉上。

  我的臉火燙,對於這種當面的指責,感到說不出的窘迫和難堪,潛意識裡就升起一種想反抗的情緒。我挺了挺脊背,正想說話,卻被黎天然重重地拉了一把。

  我的話一下子咽入了我的肚子裡。那兩個保安甩給我一個嚴厲的表情後就離開了。

  "他們為什麼把我趕出來,我們是有票的!"我理直氣壯地喊著。

  "沒拿出點厲害給你瞧瞧已經夠客氣的了!"黎天然如釋重負地歎了一口氣,"若隱,你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我都被你的舉動給嚇著了。"

  "……那個春香是我姐姐。"我像是自言自語地回答了他。

  "春香?你姐姐?"黎天然一陣大笑,摸了摸我的額頭,無法理解地搖了搖頭,"她怎麼會是你姐姐呢?你真是一個愛幻想的人!是不是想回到古代想病了?……"

  "我是說,扮演春香的演員!"我打斷了他的話,不耐煩地說。

  "啊?啊!"黎天然頓時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發出這麼兩聲,神情迷惑地望著我,渴望立馬得到我的解釋。

  我在戲院門口的臺階上坐下。天冷得厲害,大團大團的白氣從我的嘴裡呼出來。我已經凍得不行了,但我還是固執地等著,等戲散了姐姐的出來。我這樣意志堅定地作著打算,不禁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們先回去吧!那麼冷的天,會凍壞身子的。"黎天然關切地按住了我的肩膀,說。

  "不!"我啞著聲叫著,"我要等我姐姐出來。"我說著,在臺階上上下地跳著取暖。

  "也許,是你看錯了。再說了,舞臺上是化了濃妝的,你如何辨認得出?"黎天然平靜而且不相信地說。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停住了跳,覺得他本好心請我看戲,我卻連累他陪我受冷,怪不好意思的,於是這樣說,"回去吧!我遲些回去。不管她是不是我姐姐,我一定都要等到她出來!"

  "那,我陪你吧!"黎天然並沒有準備離開。他的話又一次讓我感動,一個很好的朋友。

  寒冷的天氣使得街上的行人稀少,連車輛也明顯地少了。一對情人互相擁著,嘻嘻哈哈地笑著從我們身邊走過,嘴裡都咬著一支冰糖葫蘆,好不浪漫!他們經過的時候,拋給我們一個不屑一顧的冷笑。

  戲院門口停著一輛漂亮的寶馬車,淺銀色。此時有一個年老的人騎著一輛破舊不堪的老自行車從寶馬車旁邊經過。這樣鮮明的對比,讓人感到好笑,笑夠了之後,剩下的便是無限的沉思了。這種貧富差距懸殊的差距是因為什麼緣故造成的?我無法很好地運用腦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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