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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拾:迷失的瘋狂

  憶秦娥

  空折柳,

  無言相贈蓮思藕。

  蓮思藕,

  節節惆悵,

  化為殘酒。

  落花只為伊人瘦,

  淚兒當作相思囚。

  相思囚,

  夢中深眸,

  而今濕透!

  幾近正午,我才懶洋洋地起床,腦子裡還溶溶漾漾地飄浮著夢中一些零亂的影像。今天又只是寂寞夏天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天,悶熱如火的天氣。太陽像一個倒扣著的火盆無情地烤曬著大地。在幾分鐘之前,安史亂打來電話,又一次大罵我不是男人。他說,只有女人才睡懶覺!不過他又說,挺佩服我在大熱天也能睡到那麼遲。罵完之後,他說越曉過不想上大學了,去參加了一個明星製造班,立志當演員了。

  "你知道演員是什麼嗎?世界上最可憐的一種行業,因為他永遠都在飾演別人,而不能當自己!而且影視圈總是最亂的。"安史亂是用這樣的話結束這個話題的。

  接著,他又在話筒裡忿忿地說他語文作文離題離得可怕,居然和題意一點搭界也沒有。我真奇怪,他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本想新的一天裡要有新的心情,而現在,一大早安史亂就把高考這個詞掛在嘴上,使我又被高考成績的事所包圍,心情頓時一片灰濛濛。

  我總覺得這兩天的生活過得索然無味,空虛而機械。我總在晚上睡覺前想,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到明天一切都會變得有意義的,可總不能如願。若現已經回學校了,再過幾天才算是真正放暑假。這幾天,都沒能和沈落薇見上面,正像若現所說,自從沈落薇出事後,她媽天天在家,就倚著門框嗑瓜子。對這個施著厚厚的白粉、畫著眉、塗著口紅的女人,我向來是害怕的。我甚至還清楚地記著,她和村裡的人吵架時候的樣子,也是在那時,我才真正讀懂了"潑婦"兩字的正確意思。但說句實在話,沈落薇的媽還是有點姿色的,她很白,卻有點白得失真,像在皮膚上打了白蠟。纖細的亞熱帶人體型,還算苗條。聽村裡人說,她媽在年輕的時候是出名的美人。

  我突然想起沈落薇過去說的那句話了:

  "在認識你之前,我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思考,一個人發呆,一個人流淚,一個人回憶,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做夢。"

  我知道,沈落薇就在裡面,一個人。或許她在傷心地哭泣,淚水像小溪似地湧出她那雙幽深的眼睛;或許她倚在視窗發呆,看窗前的電線杆上一隻斷線的風箏蕩來蕩去;或許她在看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正感動於經典的對白之中;或許她正幻想自己在梁祝墓啟開的瞬間忽然變成一隻紫色的蝴蝶……我甩了甩頭,甩掉了一個個已成形的思想,但又無法自釋地歎了一口氣。

  我以迷離的神情洗漱完畢且吃過飯後,坐下來隨手翻看一張早已過時的晚報,試圖讓報紙上那些希奇古怪的新聞趣事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借機擺脫對高考成績的過分擔憂和因見不到沈落薇而帶來的心焦。可是這一切都沒能成功,眼睛雖盯著報紙,卻不知道上面寫著什麼,腦海裡跳動著一些古怪莫名其妙的字元,像黑白無常在我眼前跳躍晃動。我廢然地甩開報紙,眼睛盯著牆上掛鐘的秒針機械地做著圓周運動。我再一次陷入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思緒當中,這思緒是散亂而飄浮的,又是幽深而莫測的。

  媽已經去鎮上了。媽一直是朴樸素素的,沒有虛榮浮平,也從來不拿自己家和別人家較量高低,也不為家裡那些瑣瑣碎碎的事情--油鹽醬醋,鍋碗瓢盆而念叨來念叨去,又和那些整天呆在村口小店裡的婦女不同,從不哭天搶地,大吵大鬧。媽在村裡一直扮演的都是沉默無語的角色,似乎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媽很尊重我們自己的選擇,但唯一例外的是,她從不同意若現考美術學院,堅持認為畫畫就是頂級的沒出息。若現對美術的癡迷我是瞭解的。美術是他的命根子,就像文學是我的命根子一樣。

  若現對美術的愛好大概源於那幅畫,我想。那是西班牙超現實主義畫家達利的畫作《記憶的永恆》的複製品,自從我們曉事起,它就安靜地掛在牆上,媽也從不提及它的來歷和意義。這幅畫裡有掛在樹上的鐘錶,還有形狀像馬的怪異的胚胎體。我一直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畫沒有多大興趣,甚至有些厭惡,認為簡直是胡扯。鐘錶怎麼掛在樹上呢?我有些想不明白,更不明白它為何會出現在我們家的牆上。可是若現就對這幅讓人看不懂的畫產生了興趣,只要閑來無事就望著它發呆,有時也安靜地撫摸它,猶如撫摸自己心愛的女人。我小看了那幅畫,以為這樣無聊的畫不足以使若現癡迷。但我現在才知道它的魔力是如此巨大,就連哈裡波特或是大衛·科波菲爾也是無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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