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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搞什麼,連續好多天了都在想那個女人。他煩躁地拿過了床頭桌上一本書過來看,滿眼都是英文看了更煩,順手丟在地上,睡不著也不想起來。

  「篤篤篤——」有人在敲他房間陽臺的門,織橋一怔:沒人從他房間通過,有誰會從陽臺進來?小偷嗎?從床上爬起來一看:一個滿頭頭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女人滿臉黑線地在敲他陽臺的門。

  女鬼啊?他的第一反應,然後才知道她是從隔壁房子的陽臺跳過來的——這種把戲他已經差不多忘了,在他們還是十五六歲的時候經常從兩棟房子相隔二十釐米的陽臺之間跳來跳去,也不怕摔死。頭腦裡什麼都沒想,下床直接去開門,門開了一陣冷風撲面而來他才有了真實感:孝榆爬了他家的牆,沖進他房間來了!

  「砰」的一聲,孝榆反手關上灌風的玻璃門,「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看,他在床沿坐下,輕輕五指插入捲曲的頭髮往下捋,「Sa……翻牆沒有被人當做賊嗎?」不知道為什麼開口說這一句,分不清看到她翻牆來看他是什麼感受,突然好像消失不見的呂織橋一絲一毫又慢慢回到他身上一樣,慢慢地自在起來,無力感突然消退了很多。

  「聽說你病了?」孝榆上上下下打量這個臉色依然淡白近乎嫵媚的男人,看不出來有什麼生病的地方,伸手過去摸他的額頭,「病了幹嗎不告訴我?我打了十六個電話發了三十八條短信給你,你全部都不回,還要怪別人不打電話給你。」她低聲咆哮,東張西望怕被房外的人聽見了,「幹嗎阿姨不給我來看你?你說了我什麼壞話她誤會我了?」

  「嗯哼……」織橋笑了,「我今天做手術,沒帶手機在身上,後來老媽收了我的手機。」

  她瞪眼,本來要生氣卻笑了:「切,阿姨什麼意思嘛,好一點沒有?」她按在他額頭的手覺得應該已經退燒了,把他推在床上,蓋上被子,「不許我來看你,我偏偏要來。」

  織橋安分守己地賴回床上,被窩裡溫暖得他一動不想動,伸出被捂得一樣溫暖的手握住孝榆的手,他閉上眼睛:「我以為你不會來看我。」

  「為什麼?」孝榆在他床前拉了個椅子坐下,把他的手塞回被窩去,「我不是……」她頓了一下,低聲說,「不是故意要和你吵架的,對不起。」

  「是我說要你不要多管閒事……」織橋輕輕地笑,「我剛才想起來,不知道那時候在想什麼,喂,」他凝視著孝榆,「如果我又去了坦桑尼亞,你會怎麼樣?」

  「喂!」孝榆一聲拔調的高音差點把她自己也嚇到,連忙左看右看確認沒有人聽到,才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告訴我了,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去!拜託,你去那鬼地方幹什麼啊?畢畢他們說那是多重要多偉大多光輝的事情,我永遠都想不通,我不管,我不會讓你去的!」光說著不保險,她隔著被子抓住他的手,用力揉著,「你不在我無聊死了。」

  「喂,我病死了你會怎麼樣?」他的心情大好,開始調笑,似笑非笑地看著孝榆不放心的樣子,原來他的成就感一直從這麼小的事情上來,只要他稍微動一根眉毛,就有人當做驚天動地的大事大吼大叫。

  孝榆哼了一聲:「等你病死了再說,你不是醫生嗎?說這麼晦氣的話幹什麼?」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摸了摸他的額頭,掠了掠他的頭髮。

  「對不起,去坦桑尼亞沒有給你說……」織橋突然說,「說了我肯定走不掉對不對?」

  「那當然!」孝榆壓他的頭,「如果我知道你休想去那麼奇怪的地方,除非你帶我一起去。」

  「嗯哼……也不是很奇怪的地方,」織橋輕輕細細地笑,「那裡的人都很淳樸,很相信醫生。」枕起手臂他回憶地說,「那裡的人對醫生很好,醫生少啊,很多病本來能治沒辦法治,最恐怖的是經常看到斷手斷腳沒頭的屍體,不太平就是不好。」

  孝榆吐舌頭作作嘔狀:「你看過很多死人?」

  織橋的頭移過來靠著她支在床上的手臂,她的手臂軟軟的,「很多,沒感覺。」

  這個變態在坦桑尼亞吃了很多苦吧?孝榆的手指無聊地在他微卷的頭髮裡玩,五指插進去,好玩地「伸手不見五指」,鬱悶的心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喂,織橋啊……」

  「嗯哼?」

  「那時候為什麼不來?」她思考著手下這個人欺負過她多少次,要一次一次算帳。

  「那時候?」他軟綿綿地問,「什麼時候?」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快要睡著了。

  「叫我去東湖的那時候啊,不要說你忘記了!」她用力拉他的頭髮。

  「啊,那時候,忘了。」

  織橋痞痞地說,話音剛落某女捏住他的臉,陰森森地說:「什麼?」

  他忍不住笑起來:「那天有個老爺爺要找孫子,我好心做雷鋒送他去男生宿舍借了手機給他,回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等我?」他終於想起舊賬,「你還不是沒來。」

  「我好心好意等了你二十分鐘!拜託!那天我們班不知道要去哪裡活動,我已經忘了,反正我仁至義盡地等了,是你不來的好不好?」她瞪眼,終於知道是誤會,笑了出來,「喂,那天你約我出來幹什麼?」

  「我忘了。」織橋懶懶地說,「我真的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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