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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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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很冷,長久沒有通風,空氣變得陳舊。淩亂的窗上,還有臨走前倉促收拾行李的痕跡。她打開惑已之前搬來的空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迎面吹來的暖風,寂靜無聲的房間,只有刹那間眼淚墜落在地面上粉身碎骨的聲音。 原來不管何時何地,惑已都在竭盡所能的給予她們溫暖……純已經三天沒有睡過覺了,有時候她會突然想要嘔吐。寂寞,空洞,疲憊,恐懼。 像小時候漏雨的閣樓,彌漫在口腔裡的酶味,被母親毒打的恐懼,以及一個人的寂寞。 純覺得自己完全回到了那個時候,所有和她扯上關係的人,最終都會離開。 在第四天下午醒來後,她決定去找一些短工做。於是她開始在一家骯髒的小餐館,給身材臃腫的老闆娘刷了一天的盤子。 夜晚10點,餐館關門,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也許可以很快睡下去,不會想太多。忘掉傷痛與疲憊,睡得什麼都可以忘記。 在公寓的樓下,她發現家裡的燈亮著。 她迫不及待地跑上樓,一邊跑一邊露出笑容,她就知道,璘不會放下她一個人的。 她沖進門,然後立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佐佑說:「回來了?我還準備去找你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璘讓我來的,她給了我鑰匙……」 「璘真的不要我了……這次,她真的把我拋棄了……」純冷漠地一遍又一遍的複述著這句話。 純看著佐佑,很久,她才說了一句話:「佐佑,你是我見過的最笨的男人,比惑已還要笨……」說完,純爬上床,背對著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來,浸濕了枕巾……璘的笑聲,米娜的笑聲,安流雲的笑聲,爺爺說過的話……都同時在她的耳邊響起,如果她們沒有相遇,現在會不會就不那麼痛苦呢…… 煙花彌漫的廣州,到處帶著紙醉金迷的味道。霓虹燈照在人們帶著喜慶笑容的臉上,煙花的瞬間綻放照亮著安流雲渾濁而堅毅的面容。 渾身髒亂,滿臉胡渣的安流雲坐在街道的一個角落裡,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天空,來往的人群有意無意地避開他走,避免沾染上他的晦氣。 11月份,從工地上高空墜下來的一根鋼管,砸死了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男孩。 男孩血流了一地,腦漿崩裂。 男孩名叫小虎,死的前一天,還躺在床上跟他說,等掙夠了錢回家,要娶他一直暗戀的姑娘。說完,他還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得意地向他炫耀:「怎麼樣?漂亮吧!」 安流雲笑笑,沒說話。 結果第二天,小虎的血染紅了一片沙子。 據說工地只賠給家屬兩萬塊錢,幾個憨厚農村人,在包工頭口沫橫飛的說詞下,拿著一摞錢一言不發地走了。 到了年底,工程差不多幹完了,安流雲和所有的民工一樣,天天盼望著拿了錢回家過年,可包工頭卻人間蒸發了。 兩百多萬的工資伴隨了包工頭地蒸發也沒了蹤影,工地上立刻亂作一團,所有人都慌了。 他們找到工程的老闆,可老闆卻說,錢一分不少的給了包工頭,要他們找包工頭 去!!他們找勞動局,可那兒的工作人員跟新聞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個個都冷眼看人,把人到處推,說讓他們找建委。建委說他們管不著,又要他們找法律援助。 第二天,新建好的樓頂上出現了一個工人的身影,那人坐在樓頂上耷拉著兩條腿,死活不下來。大家慌了,紛紛相勸,要他不要做傻事。那人哭著說:「那群狗娘養的是不是要把人逼死才樂意!!」 新聞記者來得比誰都快,效率極快地做著現場報導,就是沒有人站出來告訴他們該怎樣解決。 老闆在樓下喊:「你丫要跳就跳,不跳就給我滾下來。玩這跳樓秀給誰看!!我告訴你,老子這種事看多了!欠你們錢的不是我,別給我來這套!!」 在場的人都氣憤地看著老闆,安流雲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打,可是現在他是有案子在身的人,這麼多新聞記者在這,一時衝動暴露了身份就全都完了。 就在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老張舉著一把鐵鍬從人群中沖出來,一下就砸在了老闆的腦袋上,他一邊哭一邊吼:「你們這群吸血鬼!還有沒有良心!!還有沒有良心!!」 員警趕緊上去攔住發瘋的老張。他們抓著老張的頭髮將他按倒在地,用腳踩著他的臉。老張嘶吼著,一個憨厚老實的農民已經被這無情的人心給逼瘋了,他幹著最髒最累的活,卻連工資都被人卷跑了,他想要的,只不過是他應該得的一點點報酬。 老闆當場死亡。很多人都嚇壞了,記者馬不停蹄地進行著現場報導,一場投訴無門的拖欠農民工工資事件,終於因為有了流血事件而吸引了市民和政府的眼球。 此事被市民傳得沸沸揚揚,政府迫于壓力,原本說管不了的事情,半個月就把包工頭找到了。大家也終於拿到了自己微薄的工資。只是這工資,非得鬧出人命才拿得230回來嗎?老張被判了無期,他的那點工錢還不夠賠償死者家屬的。 除夕的晚上,廣州上空到處是燦爛的煙花。安流雲站在人群中抬頭仰望,看得眼睛發疼,想哭。他走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拿起電話,又放下,再拿起,又放下,反反復複,還是沒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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