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之城(20)_藤木純

二十

　　巷子的末端，水龍頭在滴答滴答地流水，一堵斑駁的牆壁阻隔了外面所有的繁華。

　　她們走進一間低矮的棚子，裡面是一張破爛的床鋪和一個已經發灰的蚊帳。旁邊擺了一張破舊的桌子，上面擺著一些瓶瓶罐罐和一個蓋著帆布的缺口的盤子。屋裡悶熱難忍，像一個蒸籠。

　　老人很老了，行動有些遲緩。他蹣跚地走到桌子前面，手因為神經衰弱而輕微地顫抖著，他翻開盤子上的帆布，拿出兩個發黃的饅頭，說："孩子，吃吧。"

　　老人來回踱步，似乎在找些什麼東西。

　　然後他說："孩子，跟我來。"

　　她們又跟在他身後走回到了巷口，進入了一戶人家。

　　"閨女，在不在？"他邊進屋邊說。

　　一個蒼老的男人迎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饅頭，滿臉忠厚的笑容，是剛才遇見的修鞋大叔。

　　老人慈祥地笑著："我沒什麼事，就是想讓閨女給這倆孩子洗洗澡，我那兒沒盆，手腳又不方便。"

　　男人爽快地答應，讓老人先坐下，接著大聲地喊她老婆出來。

　　從另一個屋裡出來一個胖女人，身後跟著剛才站在巷口看著她們倆的男孩。男孩還是一動不動地靠牆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倆。

　　"哎喲，這倆姑娘長得可真俊，大爺，是您孫女不？"女人說著方言，稀罕地一把拉過她們左瞧右看。

　　老人笑而不答，男孩看著她們倆，眼睛裡閃爍著清澈的光芒。

　　"流雲，以後她倆就是你妹妹，你可不能欺負她們啊！"女人說。

　　男孩點點頭。

　　女人張羅著去燒開水，老人和男人閑坐著聊天。璘面對著陌生的一切，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男孩向她走過來，冷冰冰地問了一句："喂，你叫什麼？"

　　"藍溪璘……"她小聲地說。

　　"你呢？"他轉向問純。

　　純沉默不語。

　　"她是我妹妹，叫藍溪純。"

　　"噢，我叫安流雲，你們以後要叫我哥哥。"

　　璘乖乖地點點頭，有些高興，她今天不但有了一個爺爺，還有了一個會照顧他的哥哥。

　　純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從他看璘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一些東西。

　　7

　　從那天起，她們跟著一個算命的老人一起生活，住在破舊的房子裡，過著最拮据的生活。

　　老人把她們當成親生孫女，百般疼愛。他所疼愛她們的方式，只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這兩個孩子，比如一個新鮮的饅頭。而老人住在大別墅裡的兒子，此時正在富麗堂皇的法國餐廳，和自己的老婆吃著上千塊的法國菜來慶祝結婚紀念日。

　　每天，她們撿拾破爛，老人給人算命，他們靠微薄的收入勉強地維持著生活。但璘的心裡是幸福的，至少她覺得有了一份依靠。她對純說："原來有人疼的感覺是這麼幸福。"

　　那個叫米娜的女人雖然住在她們旁邊的平房，可她的房子卻比她們的房子好得多。每天中午她們回來，就會看到剛睡醒穿著性感裸露睡衣的米娜在倒尿壺。她慵懶的樣子十分迷人，她看到她們總會笑著說："小美女們，回來啦？"

　　璘十分喜歡她，因為她漂亮。她說她長大後要變成米娜那樣的女人，純告訴她不可以。

　　每天深夜都會有不同的男人出入米娜的房間，或者西裝革履的男人，或是汗水淋漓的民工，有時是一臉稚氣的大學生。米娜每次經過巷口，會有成群閒聊的民工嬉笑著吹口哨。她瞪他們一眼，說："窮光蛋，沒錢就別來招惹老娘!"

　　璘常去米娜的屋子，看著她化妝，看著她穿上漂亮的衣服和高跟鞋，羡慕不已。

　　米娜常常給她們吃的，給她們買漂亮衣服，把璘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米娜打心眼裡喜歡這兩個孩子。

　　可是純卻不喜歡她。她總是冷冷地看著米娜，面無表情。

　　米娜是個有魅力的女人，在附近的幾個大酒吧都很有名氣，很多客人都點名要找她。

　　純不止一次地看到，夜幕開始降臨的時候，米娜穿著裸露的衣服坐在門口，眯著眼睛抽一根細長的煙。她輕輕地吐出煙霧，眼神縹緲，憂傷而迷離地望著漆黑的天空。有時候只是短短的一刹那間，她覺得米娜像一個純淨得沒有一點污染的天使。可當有客人來的時候，她又露出了放蕩的嬉笑。

　　米娜對男人們說："老闆，你看這兩個孩子又可愛又可憐，給她們點錢吧。"

　　他們捏捏她的屁股色迷迷地笑著說："這該不會是你女兒吧。"

　　"哎呀，你真討厭，人家才二十歲，怎麼生出這麼大的孩子嘛。"米娜依偎在他們懷裡嗲聲嗲氣，笑得讓人心裡癢癢。

　　通常男人會擺闊氣，甩給她們一張大鈔。她們呆呆地立著不知所措，米娜說："傻孩子，還不快接著，老闆給你們小費呢。"

　　璘怯怯地接過，有些激動，她從來沒有見過百元大鈔。

　　而純則面無表情地一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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