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指間的時光(16)_李泓業

十六

　　失燈少年

　　"老師，你就像那盞明亮的燈，在那黑暗和寂寞的寒夜裡，給我帶來溫暖與希望……"介明放下手中的筆，看著這句寫在開學第一篇作文上的話，微微一笑，懷念起小學和初中的老師來。

　　然後窗外傳來同學的喊聲："介明，快下來打籃球！"

　　"來了！"他站起來朝窗外喊道，回頭再望了一眼那份作文，快步跑了下去。

　　風，從窗外徐徐而來，掀打著那張作文紙，一陣激烈的拍擊聲，像是要殘忍地將它撕裂。坐在一旁的凝紫斜斜地瞥了一眼那行字，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一）

　　"介明，我想不到你寫作文這麼厲害，考試卻差成這個樣子啊！天才！"介明的同桌沈文用力地排打著介明的肩，笑道。介明撓撓頭，一臉無奈："其實也沒所謂啦！雖然我理科思維差，但如果按現在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來說，下次應該會有進步的！"介明笑得那樣的陽光，試卷上鮮紅的筆跡像血一樣刺著別人的眼睛：46分。

　　"嗨，介明，你今早的灌籃真是帥呆了！"沈文用肘子撞撞正在寫作業的介明，介明手一抖，作業本上頓時劃出長長一條線，看來是作廢了。介明聳聳肩，笑著望向沈文："那當然，我可是籃球王子轉世呢！"說著兩個傢伙便偷笑起來。

　　"介明同學！請不要說話，影響別人學習！"班主任在講壇上猛地抬頭，恐怖的眼神似乎要把介明活生生地吞掉，介明立即收聲，吐了吐舌頭。撕掉作業本上剛才的那頁，又重新寫過。沈文撇撇嘴，他的試卷滿分，不做作業也行，所以他直接拿出手機玩。

　　班主任並沒有看到沈文這麼張揚的行為，低頭工作。良久，她才面無表情地抬起頭，宣佈道："因為大家剛進來這所學校，位置是亂編的，所以現在要重新安排座位。"

　　介明疑惑地舉起手，問道："老師，請問座位是按什麼來安排的？是身高嗎？"見班主任不耐煩地點點頭，他暗自慶倖，自己可是一米六而已，無論怎麼編也不會到後面。"下一個，介明，第四組最後一排左邊位置，搬著書趕快過去！"班主任的聲音冷冷傳來，一下子捅破了自己的白日夢。

　　"可是，老師！"介明想問為什麼自己去了最後，班裡可是很多比他高的人呀！"別問了，哪有這麼多問題的，叫你去就快去，下一個，凝紫，坐介明右邊位置……"班主任像一隻咆哮的母老虎正在發號施令。介明看著那個叫凝紫的冷漠女孩收拾好了東西，很快地去了最後一排，他只好也按照安排做，心裡很不是滋味。

　　介明坐到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完全看不到黑板了，他歎了口氣，眼睜睜地看著幾個比他高很多的同學坐在自己前面，他已經決定等下去找班主任理論了。

　　"46分，比我高嘛！"凝紫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介明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他向她的試卷看去，45分，全班倒數第一。介明無奈地笑笑，道："你叫凝紫是吧，我叫介明，很高興認識你。"凝紫看了看介明伸過來的手，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介明尷尬地收回手，打了個響指，說道："凝紫，你看，我們這個身高也坐最後，多不公平，我們去和班主任理論去！"

　　"沒用的。"凝紫開口否定了介明的計畫，冷冷地看著前方，"她說是按身高排位其實是按成績，學校就是這樣！"介明一愣，連忙把四周同學的試卷找來一看，全是倒數的成績。介明的心冷了下來。

　　"這只是開始，你不用那麼傷心，以後你會體驗到更多這樣的事，慢慢會習慣的了！"凝紫的聲音幽幽傳來，直抵介明心底深處。

　　（二）

　　仿佛墮進了無際的黑暗中，每個方向都是一片漆黑，黑得那樣的濃重，無法看見任何東西。這個時候，介明習慣性地去尋找那盞指路的明燈，可是他失望地發現，他的身邊，已經失去了燈的影子。

　　"老師，這題……"介明剛想把問題遞過去給物理老師，物理老師一手接過剛走出來的優生手中的試卷，也沒有看他一眼，就詳細地幫優生講解起來。介明皺了皺眉頭，冬天的風輕輕吹來，他不禁瑟縮。他就這麼站在一旁等待著，直到那個優生離開。

　　正要上前把試卷遞給物理老師的介明動作突然僵住，眼睜睜地看著老師接過後面過來的一個中上生的試卷。充滿了希望的心靈像被突然挖空，衍生成一陣揪心的痛，然後是一種莫名的衝動。介明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拉拉衣襟，依舊感到無比的冰冷向他聚攏過來。他提足，轉身要離去。

　　"喂，那個誰，你什麼問題啊？"物理老師似乎才發現了介明的存在，語氣裡盡是不耐煩。

　　"這個問題。"介明連忙把試卷遞了過去。老師沒有接，掃了一眼分數，再瞟了一下那道題目，然後向天翻了一下白眼："這麼簡單的題目，回去想想就好了！不要自作聰明地裝什麼不懂就問，我沒那麼多時間！"

　　冰冷的語氣比寒風更加凜冽，仿佛在那一瞬將介明緊裹在冰窟之中，凍結成冰塊。介明緩緩地抬起頭，觸上物理老師怨毒的眼神，又立即低下頭去。無力的手接回試卷，步伐如凍僵了一樣生硬，默然地轉身離去。

　　踏進班門的那一刻，身後分明傳來物理老師發出來的鼻音，一聲重重的冷哼……

　　"早告訴過你的，在這些優秀學校裡，除了成績，沒有什麼可以讓老師來評價一個人。"凝紫冷冷地開口，塗滿指甲油的手指夾起一本化學書，輕輕地，竟然把它當作扇子般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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