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十年九夏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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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你跟我們去唱歌還是等你表哥?」韓玲對著她的耳朵大聲問。她迅速地向DJ台望了一眼,然後站起身,帶一點說服自己的兇狠的意味:「我們去唱歌!」 我好像很喜歡在這個郵箱裡保存一些東西,稿子,或者聊天記錄。我總是喜歡留著,不為什麼,留著而已。從前的記錄在新浪的郵箱裡,還有很多很多我來不及保存的。那些回憶,時間總能讓它們消失殆盡,完全不用去遺憾,因為可以忘記。 今天晚上的時候我和另外一個人聊天來著,他似乎渴望簡單的幸福。我在努力給他虛構一些幸福的畫面,不知道他是否能感覺到我的艱難。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對傳統意義上的幸福有足夠瞭解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所需求的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但是我還是虛構了,並且很用心。 因為我覺得我喜歡他。 我常常喜歡陌生人,或者該說我喜歡的人全是陌生人,因為新鮮,這和其他女子喜歡新衣服是一樣的道理。於是需要不斷不斷地替換,所以我選擇不跟他們中的任何人有任何的瓜葛,雖然很可能我常常像現在這樣在電腦前竭盡所能地虛構一些場景安慰他們。 可是這一個不是陌生人,對於他來說,我是某種意義上的陌生人。因為他並不知道電腦的這一頭是我。可是我們曾經那麼接近過。 這個郵箱被刪過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全部清空,代表又一次的新鮮重新開始。每次清空前我總會把所有的記錄再看一遍,然後看著它們全體消失,死亡或許就是這樣的,到最後總是無影無蹤,無處尋覓。 我上面說到的這個人總是深夜上線。不這樣我也沒辦法遇到他。因為我一到夜晚就睡不著,像貓頭鷹一樣,但是事實上是因為我白天睡太多的緣故,晚上睡不著也情有可原。 他說他只是希望有人為了他做東西吃。於是我在這頭點頭不止,我想我明白了,他其實需要的只是非常平凡的生活,有一個在等待的人。 張愛玲寫著: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著你的,不管你在哪裡,不管什麼時候,反正你知道, 總有這麼個人。 這句話以前被刻在我的課桌上,當然不是我刻的,我每天每天看就記得了。在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之後,我說:「我等你好不好?」 然後我知道他該會很為難,我的感覺常常敏銳得嚇人,我甚至能想像他這個時候的表情,會不會像那一個下午一樣,迷茫而又靦腆。 為難會怎麼辦?我等待著,然後他跑了。 這個是我沒有想到的,於是我很尷尬地繼續線上上看一些新聞,看一些八卦。十分鐘以後我決定消失。 這是第二次失敗。我在電腦的這一頭手足無措起來,我開始覺得又是一次自尋尷尬,唯一可以安慰的是,他並不知道我是誰,網路的好處就是隨時換個ID就可以重生一次,那麼,還有沒有下一次呢?要到哪一次,我才可以用真實的面貌與他相見? 這個郵箱還能保存什麼呢?如果我以後都不會上來看它,如果已經沒有人知道它的密碼,我想喜歡也許是一種很淡很淡的感覺,看見了,會欣喜,沒遇見,想不起……是不是所有細水長流的都是這類東西? 我不大明白。 我得說我的確是個非常遲鈍的人,在關乎情感或者一些別的方面,我能感覺到,但是不知道意義何在,是不是所有經歷過幸福的人在失去後會更加戀戀不捨,然而幸福只是錯覺,我不知道今晚這個跑掉的男人什麼時候才會明白這個道理,快樂是幸福的副作用,會上癮,而且不像鴉片一樣隨處可得,得不到,就會難過。 電腦問:確定全部清除嗎? 我敲下Enter。我用嘴巴無聲地說話:林越,再見。 這個郵箱一度記錄了無數的不知所云和驚慌失措以及所有青春期盼的全部夢想。 它們全都消失了。 §第六章 陳果第一次打電話來的時候嚇了杜薇一跳,寢室裡剩了她一個人,別的都在教室裡自習,她抱了一本小說在床上睡過去了,夢裡還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剃著小平頭的男孩子朗讀課文,醒了,接過來,聲音還是啞的,清清嗓子,眼睛還是閉著的:「喂,你好,找哪位?」 「找你呢!」那個好聽的男聲笑著說。 「你是哪位啊?」她疑惑。 「我是你高中的同學啊!」那個聲音戲謔道。 「你到底找誰啊?不說我掛了!」她還沒睡醒,搞不清楚狀況,還為睡夢被打擾了不爽。 「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他換了口氣,有點受傷。她張開眼睛,腦海裡迅速地調集關於聲音的儲備,良久,她驚叫:「陳果!」 「沒大沒小的,要叫表哥!」他的語氣裡有濃濃的笑意,「在睡覺麼?趕緊收拾一下出來,我在你學校門口,很快就要到你樓下啦!」 她放下電話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自己起來,頭髮紮起來還是不紮起來,這是一個問題,她嚴肅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嘟嘴巴,忽而笑起來,整個心情都明快了,她飛快地換衣服,又洗了臉,擦了一點面霜,猶豫著要不要打粉底,想一想,又趕緊跑去陽臺那裡看他來了沒有。室友佳雯進來,重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老天,讓我死掉吧。」繼而像發現新大陸:「杜薇,怎麼要去約會啊?那麼風風火火地亂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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