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十年花開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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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從派出所出來後,余樂樂本想向李靜做個彙報,可是想起兩個孩子信任與期待的目光,終究還是作罷。而隨後的風平浪靜似乎也印證著孟小羽和莊悅薇的謹守諾言,這讓余樂樂也漸漸安下心來。她的實習期已經過去大半,學校在學生中做了抽查,余樂樂的支持率創歷史新高——所有被抽查到的學生都在調查表上「優秀」那一欄劃了勾。如果不發生意外,三周後余樂樂的實習期結束時,就將與實驗中學簽訂就業協議,成為母校的一名語文教師。 從怯懦自卑的學生到溫和可親的老師,這中間的轉變,余樂樂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到這時,夏天的腳步已經一點點地近了。余樂樂常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沒有課的下午坐在操場邊發呆,看那些孩子們跑跳著踢球、打鬧,恍惚中,那些年輕的身影就變成了14歲時候的自己。 仍然是這個操場,只是鋪上了塑膠跑道,新植了綠色的草坪,她坐在看臺上,曾經堆著大堆圓木供自己躲起來偷偷哭泣的地方早已看不見圓木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平坦的籃球場,四周種了許多樹,樹下還有舒適的座椅。有時她也會坐在籃球場邊看高一年級組的籃球賽,聽那些鬥志昂揚的加油聲,心裡有淺淺的難過,不受控制地蔓延。 往往這個時候,她會想:許宸,你現在在做什麼? 似乎一轉眼,分手已經一年餘。 一年多裡,他的消息仍然源源不斷傳到她的耳朵裡:聽說他的TOFEL成績638,GRE成績2330,足夠申請許多大學的獎學金;聽說他卸去學生會的職務,每天獨來獨往一門心思唯讀聖賢書;聽說他媽媽身體不是很好,他中途曾回家幾次,可是這城市不大也不小,相逢的機遇終究不過是無限趨向於零…… 那麼現在,他應該是在準備出國的材料吧?他的姑姑、他的媽媽,都應該欣慰而滿足了,他必然有光輝燦爛的未來,她相信以他的性格與聰明,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是最卓越傑出的那一個。她甚至想像出像言情小說一樣的大結局:若干年後他事業有成,回國參加某項醫學會議,她在電視上看見他的身影,頃刻間呆住。或許那瞬間她還會動心,還會捨不得那些流金歲月,可是就在這時她身邊會恰到好處地響起兒女的呼喚,他們大聲喊她「媽媽」。從回憶到現實的刹那,已經任風霜爬上臉的她會將他的音容笑貌透過電視螢幕刻進自己心裡,然後回轉身,將小兒女攬進懷…… 從此,真的是陌生人了。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從此,我身邊的那個人,就真的不是你了。 想到這裡,她抬起頭,看著操場上那些汗流浹背的身影與明媚肆意的笑容,突然發現自己心底不再有尖銳的刺痛,反倒是漲滿深沉的哀傷。 有細密的惋惜,如同這春末夏初的青草一樣,茂盛地延展開去,無邊無際。 逄奕沖向辦公室的時候余樂樂正在批改作文,看見逄奕的身影在門口一閃,她微微笑了笑:對於這個鬼靈精的語文科代表,她一向是軟硬兼施的——逄奕是那種語言天賦極高的男生,可是也極懶,如果沒有人督促,恐怕他一篇作文也不會寫,一套模擬題也不會做。她正琢磨著要不要把逄奕抓進辦公室敲打一番,卻猛地聽到門口一陣人仰馬翻的咆哮,是程楷的聲音:「你說什麼?中心醫院?!」 余樂樂心裡一驚,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急忙走出辦公室,卻只看見程楷和逄奕跑下樓的背影。她急忙抓住身邊一個男生問:「發生什麼事了?」 男生神情緊張:「逄奕說孟小羽找人報仇,被人捅傷了,現在在中心醫院。」 余樂樂被震住了。 頭有點發暈,可是也不過幾秒鐘,她拔腿就往樓下跑:不知道為什麼,她隱隱覺得這件事自己有莫大的關係。她跑得很快,可是還是沒有追上逄奕和程楷,她焦急地招停一輛計程車,心急火燎地往中心醫院趕。 中心醫院離學校很遠,而且一路上全是紅燈。終於等到中心醫院前一個路口的時候,卻突然遇上前方兩車刮擦,導致長長的車龍排成一排,動也不能動。余樂樂急了,乾脆下車往中心醫院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看到「急診室」的綠色指示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余樂樂頭髮鬆散,幾乎要一頭撞進去。 也是這時候,她突然聽到旁邊一聲呼喊:「余老師!」 余樂樂回頭,看見是逄奕淌著汗水的臉,以及站在他身邊狼狽不堪的莊悅薇,她的校服裙子上染滿了血跡,臉上手上有一道道的擦痕。 余樂樂急忙走過去,問:「怎麼回事?孟小羽呢?」 話音未落,莊悅薇「哇」地一聲就哭了。還是逄奕保持鎮定地告訴余樂樂:「孟小羽在急救,程老師去交錢了,余老師您別怕,沒事的。」 一個16歲的孩子,卻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刻告訴他的老師——「別怕」。 有溫暖輕輕漫上余樂樂的心,她百感交集地看著逄奕超乎這個年齡的冷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裡只是有一陣陣緊張的敲擊,覺得好像暴風雨馬上就要來到,自己已經無法閃躲。 正說著話,程楷匆匆跑過來,看見余樂樂,他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余樂樂很著急。 「詳情我也說不清楚,剛才派出所的人也來過了,說打人者已經當場抓獲。我給孟小羽家打了電話,家長應該很快就會到,」他三言兩語交待了情況,一轉眼看見莊悅薇,臉猛地一沉:「我也給你家裡打了電話,你媽媽說馬上就到。」 他恨恨地看著莊悅薇:「你們這些孩子,怎麼一點分寸都沒有?報仇報仇,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還需要你們把命豁出去?」 「莊悅薇,你們找誰報仇了?」余樂樂有點明白了:「是不是上次那夥人?」 莊悅薇點點頭。余樂樂的頭「嗡」地一下子漲大了。 余樂樂又急又氣地看著莊悅薇:「你們讓我保密,我做到了,可是我也讓你們不要再和那些人糾纏,你們為什麼不信守諾言?」 莊悅薇抽泣著說:「孟小羽說他咽不下這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報仇。他說他從來沒被人抓進派出所,太丟人了。」 余樂樂還沒有說話,程楷臉色陰沉沉的開口:「余老師,你知道什麼?」 余樂樂終於瞞不下去,把去派出所接莊悅薇和孟小羽的事情和盤托出。程楷勃然大怒:「余樂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余樂樂沉默著低下頭:怎麼會不知道呢?從自己把兩人從派出所帶出來那刻起,自己就有監督的責任,可是他們兩個走到今天這一步,分明就是自己沒有盡到責任的緣故。 「余樂樂你太幼稚了,」程楷火冒三丈:「你不過是個實習老師,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應該馬上報告學校,至少也要告訴我,我們會和學生家長聯繫,一起做思想工作,瞭解他們的思想動向,防止他們做出更危險的舉動。可是你擅作主張隱瞞情況,又沒有及時阻止他們的頭腦發熱,才失去了最寶貴的機會你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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