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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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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已經有驚喜,他這麼懂得珍惜我,我想了想說,不會是戒指吧。 真聰明,是戒指,老銀匠的。我訂做的,上面有你的名字。 說著他掏出一枚戒指,小小的一朵玫瑰花,上面還有我的名字。他拿過我的手,小心地套上,我想把你套一輩子,這下你跑不了了。 眼淚,猝不及防地落在戒指上。我想,這是一個多麼細心的男子,他去老銀匠為我訂做,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我想像著他和別人說我名字時的感覺,眼淚更是落得急。 別嫌便宜,等我有了錢給你買鑽戒,最大的咱買兩個,買一個,扔一個,行嗎? 我喜歡他貧嘴,他知道怎麼逗我開心。 我們一前一後往回走,他想牽我的手,我羞澀地躲開,不,不行,讓人看到。 上了公共汽車,還是讓他抱住了。人太多了,他說,躲在我的懷裡會安全些。 更危險,我說,愛上你是件危險的事情,我已經到了最危險的程度。 這個程度好,有危險才會有挑戰。他又伸出手來,我配合地把我的鼻子送上去,我們都笑了。 跟我去見外婆,好不? 不好。 是不是自己長得醜怕見我們家人? 你才醜。 那就去,怕什麼?我外婆可好可好啦,我從小跟著她長大的,所以會轉到杭州來上兩年學,要不是想去北京參賽,一定不會回北京的。 那我也不去。 去! 不去! 聽話! 不聽話! 他輕輕在我耳邊說:早晚醜媳婦也是要見公婆的,那麼,先從外婆開始好不好?我特別想把你顯擺給家人,我外婆和我特別鐵,一定會特別特別喜歡你的,去吧,求你了。 好吧,我說,可是我會緊張的。 沒事,有我呢。 楚江南的外婆住在老杭州的老房子裡,遠遠地,先看到盛開的花。有長青藤,又看到鐵藝的小紅門,我們推開門,便看到穿了戲裝的外婆在花園裡唱昆曲。 她喜歡唱《遊園驚夢》呢。楚江南說。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我聽得呆了,天啊,這哪裡像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她多麼妖嬈啊,一伸手一投足全是這樣嫵媚,我甚至覺得自卑起來,一個女人,老到快七十歲,身上還有嫵媚和妖嬈,這多麼難得啊。 她終於唱完了,然後看到我,於北北,她叫我。 我感動地看著楚江南,楚江南說,我早就和外婆說了,有一個女孩子叫於北北,特別有才情。 哪裡有,我不好意思地叫著:外婆。 外婆去換衣服,楚江南說,外婆每天都要唱,知道嗎,她從前是小百花的,唱了一輩子戲,就喜歡昆曲,我原來不知道昆曲這麼迷人,現在才知道,昆曲原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我這陣子也練了一段昆曲,等參賽的時候表演給他們看,也許可以拉到不少票呢。 以前總覺得昆曲太慢,現在才知道,昆曲原來如此具有魔力。 我再看外婆,她換了一身灰色的麻的衣服,然後拿著一套茶具出來。 宜興的紫砂壺,上好的碧螺春,是明前茶,專門給楚江南留著的。說著,外婆表演起茶道,她的手指是纖細的,雖然有了皺紋和斑點,可是,看起來仍然那麼柔和。 外婆講著茶道,從前,有一個叫碧螺的姑娘生長在太湖邊,她美麗而善良,可是湖中的一條惡龍看中了她,想強佔她。一個始終愛戀著碧螺的小夥子挺身而出,和惡龍戰鬥了七天七夜,他打敗了惡龍,但最後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中。碧螺來到他們交戰的地方,發現了一株茶苗,碧螺為了紀念小夥子,把茶苗帶了回來。很快茶苗居然長出了芽苞,但茶苗懼怕寒冷,為了讓茶苗活下去,每天清晨,碧螺都要把茶苗的所有葉片含一遍。有一天,碧螺摘下茶葉為小夥子沖了一杯茶,沒想到茶香四溢,小夥子喝了以後居然一天天好了起來,但碧螺卻一天天憔悴下去,因為她的元氣都給了小小的茶葉,茶葉摘走,碧螺的元氣再也回不來了。後來碧螺去世了,人們為了紀念這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就把這種茶叫做碧螺春。 我聽完,淚眼婆娑。原來,這種茶有這樣動人的愛情傳說啊。怪不得我們愛喝呢,我仔細觀察碧螺春:茶葉纖細,蜷曲成螺狀,綠色上是層淡淡的白毫。 聽得我汗都下來了,相比而下,我顯得多麼無知啊。茶苦茶香,我是到今天才知道的啊。 我和楚江南深深地看了一眼,都已經明白,這茶,有多麼深的愛情禪啊。 而我和楚江南都迷戀這碧螺春的清香,我說,以後我給你寄,無論你到哪裡。 楚江南看了我一眼,我也是,給你寄,無論你到哪裡,讓你喝到碧螺春時就想起我,想起外婆,想起這個故事。 煽情,我說,太煽情了。 鐘點工來了,外婆說,丫頭,想吃什麼,外婆今天下廚。 吃什麼都行,我說,隨便,只要是外婆您做的。 楚江南說,我外婆的廚藝簡直是天下第一,我都不愛吃我媽做的飯,就愛吃我外婆做的。 那天中午,外婆做了魚頭豆腐、八寶童雞、春筍步魚、栗子炒子雞、東坡肉、荷葉粉肉。我和楚江南大快朵頤,簡直是目瞪口呆了,我說,天啊,世界上有這樣的美味啊,楚江南過來,小聲說:以後,你要學著點,把咱外婆的傳統繼承下來,然後發揚光大。 你繼承,我說。 你繼承,他說。 我們幾乎是打情罵俏了,外婆笑嘻嘻地看著我們,一朵芙蓉面在我們眼前,而碗裡是碧綠的茶,在繡著小花的景德鎮瓷碗裡,這樣的午後,美妙而惆悵。 而我幾乎是刹那之間就愛上了這個小院子,愛上了外婆,也愛上了這個家的氣息。它和我如此吻合,淡淡的,暖暖的,帶著四月天的花香,卻又有著莫名的味道,讓人留連,讓人難以離開。 楚江南在杭州也只停留兩天,他說是看外婆,其實為我而來。 我提到了卡蓮,他說,不想見,沒有必要。他說怕是見她更要惹出是非,因為卡蓮的身上有一種野性的暴力。 暴力? 是,你應該看得出來,她的眼睛裡有很凜冽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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