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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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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劉義與肖曉萍去了趟梅城婦科醫院,本是想檢查出點值得喜慶的消息,結果那醫生肯定地告訴他們:沒有,而且永遠不會有。 原因出在肖曉萍身上,不孕。劉義氣得齜牙咧嘴,把肖曉萍揍得鼻青臉腫,肖曉萍最後借宿到我家。為此我不得不搬過去住了三四天,勸了劉義好幾次,但他就是倔脾氣:「不能生娃,拿來有屁用啊!你想讓老子斷子絕孫嗎?」 我無話可說。不久,在劉義的干涉下,肖曉萍徹底下了崗。還是蕭金貴好,他將肖曉萍介紹到他叔叔的針灸醫院當保姆,包了吃住,一個月還有八百塊錢的工資可拿。 劉義與肖曉萍徹底分了手。 三,蕭大嫂出了車禍,乘鶴西去。 車禍就發生在離小屋三百米遠的高速路入口。那天她牽著蕭波橫穿高速路來拜訪我們家楊帆及小狗。一切發生得都那麼戲劇,蕭波莫名其妙地跌倒,一輛貨車高速而來,蕭大嫂條件反射地將兒子推向了路邊,自己卻被碾成了肉餅。 賠多少錢已經不再重要,蕭金貴哭得呼天搶地,死去活來,真看不出平時總是憨厚大笑的他會流那麼多的淚水。蕭波還不太懂事,那天他不知從哪兒找到一包香煙,一個人躲在棺材背後模仿大人的樣子抽。被人找到時他的嘴裡滑稽地塞了三根煙,煙霧將他嗆得夠嗆,蕭波睜著一雙黑眼睛自豪地看著他爸爸。蕭金貴氣得給了蕭波三巴掌,抽得他把哭聲都給咽回去了,幫忙治喪的肖曉萍連忙將蕭波帶了出去。 葬禮是按照基督教方式搞掂的。梅村的本地人大多信仰耶穌,蕭金貴曾經也帶著普世濟人的表情要我入教,那虔誠的樣子與高談闊論時事軍事的蕭金貴簡直判若兩人。接連好幾天,蕭金貴沉溺於悲愴之中,同樣悲傷的還有肖曉萍和楊帆。特別是楊帆,她竟哭得淚如泉湧,好像蕭大嫂就是她的親姐姐——當然,蕭大嫂待她幾乎如妹妹一般了。 蕭大嫂的死讓我對那條橫穿高速路的人行道充滿畏懼。每天下班回來途經公路的時候,我都會站在那兒等待良久,直到最近的一輛汽車離我少說也有五百米遠的時候,才快速地奔跑過去。每當站在那兒,我似乎就能看到蕭大嫂的靈魂,我與她不熟,但我仍然能夠感受到她死去時的場景。在那麼短暫的一瞬間,她完成了生命最原始的交接儀式。楊帆有兩三天都沒有咽下飯,人高馬大的蕭金貴竟然住進了他表叔的醫院,成了肖曉萍照顧的病人。 四,與肖曉萍分手後的劉義,開始了聲色犬馬的淫亂生涯。每個星期一及星期五晚上,陳四的農用機車都會將他帶往鄰鎮文化宮。在那裡有一支九流文藝團做「例行」的「文藝表演」。除了與這十多個文藝團的「演員們」過從甚密外,梅鎮鎮尾有一個紅燈區也是劉義與陳四常去的地方。 甚至有一天,劉義將一個名叫露露的女人帶回了梅村。這個妓女將自己塗抹得姹紫嫣紅,天天陪著劉義在無須男子的茶館打牌。劉義竟然把她支配給當天輸得最多的人,故而露露被那些輸得一乾二淨的賭徒,折磨得死去活來。當人們對露露厭煩以後,劉義又找到了芳芳,再後來又引進了火辣風騷的蕊蕊。劉義搖身一變,儼然成了一個皮條客。 五,夏雨有一天莫名其妙地發來短信,問:「你還愛我嗎?」 我臉紅心跳,蕩起一波又一波思念的漣漪,但打過去的消息只是:「往事不要再提。」也正是因為我這回復,夏雨正式成了那個公司副總的女朋友。據說那天中午那個傢伙真的買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對花草本就喜愛有加的夏雨,突然間就心動了。不過在他們成為戀人之後,夏雨幾乎每個晚上都會發短信告訴我:「我是處女,我還愛你。」 這些話,真讓我抓狂。 六,楊帆一篇自認為舉世無雙的文字,遭到了報社無情的退稿。這打擊讓楊帆整整兩頓沒有吃飯,從而使她陽光犀利的文字變得越來越憂傷黏稠,看了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但報社卻大喊歡迎。 為了與她憂傷的筆調抗衡,我編了一個《笑料九段》,投到同樣的報社,也被採用。受此啟發,我也開始靜下心來寫小說,但因為時間太緊,寫出來的又都是長篇的提綱,暫時無法發表。 截至十月五日,我兩份工作三個月的工資是四千二百五十元,楊帆暑假家教的收入為一千三百五十元,幫蕭醫生搬了五次藥品,共二百五十元。此外,楊帆還有三筆報社寄來的稿費共三百五十元,我的《笑料九段》也有一百元。三個月的生活費共用去一千二百元,還劉義五百元,還夏雨四百元,通過夏雨還蔡小田五百元,一共結餘三千七百元。存下七百元,楊帆讓我趕快把三千塊錢往家裡寄,讓「我母親」買點實質性的好藥,我想想也是。 由於長時間的風平浪靜,我就近在梅城給楊帆舅舅打了電話。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楊母因身體虛弱,病情惡化,已經在上個月住進了醫院。醫生說最遲得在十一月動手術,遲了就會轉化成晚期肝癌,到那時也就回天乏力了。至於大致費用,楊帆舅舅在電話那邊理智地告訴我:十萬。三千元對楊母的手術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楊帆舅舅是個老農民,楊氏家族人丁也不興旺,東拼西湊撐死了也就五萬塊,聽那架勢,他們有些因無可奈何而決定放棄的味道。 楊帆舅舅斷斷續續地傾訴完後,才詢問我們這邊什麼情況,我揪心地頓了頓,告訴他:「我們這兒還好,工作不錯,掙錢很多,手術前寄五萬塊過去絕對沒問題,只需讓楊伯母安心養病就行了!」楊帆舅舅聽了很高興,他試探性地問我:「那現在能寄多少過來?」我呆若木雞,忙敷衍著說:「我們這幾個月的工資全借給朋友了,他說好一個月內還。現在,恐怕,暫時沒錢寄去……」 放下電話,懷中那曾被楊帆深情撫摸,令我們趾高氣揚的三千塊錢,突然之間變得和我一樣,渺小而弱不禁風。梅城的高樓鱗次櫛比,我茫然地走過建築工地,刺耳的轟鳴聲震聾了我的雙耳。 而梅城的陽光,刺瞎了我的雙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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