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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楊帆舅舅的聲音像趙大爺一樣蒼老。剛接電話,他就警覺地問我是誰。我說:「楊帆的朋友!」那邊無所謂的聲音,立馬變得小心翼翼,小得我幾乎都聽不見。但我還是艱難地得知了楊帆母親的病情:肝硬化!

  楊帆舅舅說,這病暫時沒什麼生命危險,楊母也在堅持打針吃藥。不過要把病根去掉,還得花不少錢,楊帆舅舅隱隱約約地向我透露:楊家已經債臺高築,楊母又整天為楊帆的事黯然神傷。我只得一一告訴楊帆舅舅:楊帆在道義上是無辜的,請伯母別傷心;我們已逃到安全的地方,請伯母放心;不要對外提起我們的情況,請伯母小心。此外,請伯母一定要配合治病,我們在這兒找到了很好的工作,會儘快寄錢過來。

  回到梅城,我沒有把楊母得病的消息告訴楊帆——她現在還承受不起。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許多錢——在這個時候,我們能夠給予的孝心方式,也只有金錢。

  在蕭金貴的幫助下,我在電纜廠兼了一份清潔工。每天早上六點至七點,中午一點至兩點,下午五點半至六點半,三個時段打掃廠區走廊、院子及職工生活區的衛生,同時沖洗大廠房「24 24坑位」的大廁所,月薪七百元。

  這的確是一件噁心的差事。那些蒼蠅、蛆、煙頭、衛生巾、塑膠袋、鑰匙、小刀以及芹菜、土豆、辣椒的混合嘔吐物全部漚在尿液中、屎漬上,我得將它們沖進下水道。這些黃的、黑的、白的、紅的污穢常常讓我噁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最可惡的是,被我沖洗得窗明几淨的坑位,不久又會堆滿偏道的屎,滲出的尿,落紅的衛生巾,惡臭的嘔吐物,它們的製造湧現永遠沒有盡頭!我相信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如此年輕的大學生,像我這樣清掃著以民工為主的廠區廁所。當然,在這兒唯一的好處,就是每天下班之前,能夠在空蕩蕩的廠區廁所內免費沖涼。

  劉義曾經強烈反對,蕭金貴也是,楊帆更不例外。

  劉義甚至罵過我:「想錢都想瘋了!」當我表達的確很缺錢的時候,他成功地慫恿我去賭了一次,但還是輸了四十塊錢,他對此就表示愛莫能助了。畢竟他贏錢也不容易,花錢又太過奢侈,總不可能每月給我七百元吧。

  蕭金貴的意思是讓我去做另一份工作。他認為這兩份工對我來說都是大材小用,事倍功半。但放眼四顧,在梅村這個以小作坊工業為主的地方,新手根本找不到超過一千五百塊的工作。梅鎮倒是有,但蕭金貴知道,我離不開女友「吳雙」。

  楊帆也反對過。她說我們兩個人,加上以後生下的小孩子,一個月八百塊也夠用了,何況我們還能寫點稿子掙錢。其實她也明白,錢永遠沒有夠的時候,何況我們的確很需要錢,在任何一個方面。被楊帆逼得無可奈何的時候,我將楊母生病的消息,轉接到自己母親的身上。楊帆聽後變得十分理解與支持,並提出她也得幹些什麼,但除了寫她的稿子,恐怕沒有辦法做其他的事情。

  八月,生活清貧、幸福而又安全。

  梅鎮沒有任何關於楊帆的通緝,梅城也沒有。陳菁的「救平會」因暑假的到來而偃旗息鼓,趙大爺也一直待在四川老家,雖然整日以淚洗面,身子骨倒還算硬朗。火車站的乘警已經不再一一對照楊帆的照片,報導的熱鬧期已經過了,通緝令上的懸賞穩定到了十二萬元。大方位的海底撈針人民警察耗不起,這不過是一件普通殺人案,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幹。

  八月上旬的時候,蕭金貴幫「吳雙」找到了一份家教。那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碎碎地紮了八根小辮子,性格挺文靜,學習也很認真。小學五年級的語文和英語,每天三個小時三十塊錢,楊帆也輕鬆樂意得很。此外,作家小姐又在本地報紙上發了幾篇文章,所以八月毒辣的陽光,於我們開始有了陽光燦爛的味道。

  劉義和肖曉萍還沒有整出兒子,關係似乎有些緊張。但肖曉萍仍然朝我家跑,她對楊帆肚中的孩子喜歡得很,弄得她好像不會生孩子似的。不過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幾乎每隔一天,肖曉萍就會捎來奶粉、搖籃、背帶、童裝之類的玩意兒,估計等兒子出生的時候,我這當老爸的就可以不花一個子了。

  八月中旬的時候,楊帆草擬了一套《夫妻積分條例》,並成功地強迫我在《女人日記》上簽字、畫押。在這套充斥著「女權主義」的制度下,楊帆採用的是「科學量化標準」,比如我煮一次飯可以得三分,洗一件衣服兩分,上一天班五分,讀一本小說三分,講一個笑話一分,為她的舞蹈鼓掌兩分。當然,這些積分是可以向楊帆提出消費請求的,比如點一首歌會扣去十分,牽一次手用掉二十分,接一次吻花銷五十分,積分超過了五十,用楊帆的話就是:「讓你睡回床上,我給你來個全方位高品質的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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