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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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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鮮紅的太陽伏垂在西邊草甸的山嶺,透過松柏枝丫照進來的繽紛光柱,在乾爽的空氣裡轉換著不同的色澤。鳥兒們翻食著被風雨打落下來的陳年松果,唧唧喳喳,仿若配樂。楊帆紅潤的臉上反射著五彩繽紛的光芒,她的一笑一顰,全都深深地烙在這松濤陣陣的舞臺上。她嬌笑淺語,對蔡小田說:「我為你們跳支舞吧……」 當時我的心中竟然充滿酸澀醋意。雖然我為楊帆曼妙的舞姿能多獲得一個觀眾,能夠盡情展示在大自然的舞臺上而高興,但另一方面,我認為楊帆已經不再為我而舞。不過還好,楊帆即興發揮得淋漓盡致,不久就稀釋了我這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節,我癡癡地看著漸次霧靄飄蕩的山林,太陽斜斜地消沉,楊帆在柔軟的黃泥草香中,如一只晚起而忙碌的美麗蝴蝶…… 與此同時我也看到,一本正經的蔡小田,仿佛陶醉進了夢中。 晚上泡了一個小時的澡,山間清泉的清冽將我的骨頭都泡松了。我躺在依山而鑿的天然浴缸裡,頭皮脹痛、雙目火赤、四肢鬆軟、內臟飄移,不知不覺中就枕著缸沿睡了過去。在短暫的睡夢裡,我浮游在死海之淵,四肢作漿,隨著舒緩的節奏劃向無邊無際的大海。突然間只覺全身一沉,我就如一塊赤鐵落入了水中。在下墜時我見到了藍色的遊魚,我拼命掙扎,四肢竭力鳧水欲上,然而身體卻仍然不斷地下墜。水波就像空氣一般無法支撐我的身體,我以為自己是掉進了真空,但我分明感到越往下沉,我的全身就越快被水壓成一坨肉泥…… 然後就被壓醒了。我竟然已經沉到了缸底。然而此時的我全身乏力,甚至連從一米深的水缸中抬起頭的力氣也沒有。我就像一具僵硬的鐵鑄屍體,躺在淺水之中等待著迫在眉睫的死亡。剛開始我還試圖呼叫,但冰涼的泉水大口大口地灌進我的喉嚨,直逼胃腸。我只能夠努力地伸出一隻手來,節奏蒼白地敲打水面。 在臨近死亡的邊際,我看到趙一平穿過狹窄的壁沿向我遊來,他睜著無邪的雙眼在水中誇張地笑著,他張開嘴,突然吐出滿口淤血……我大叫,我掙扎,我嗆水。模糊之中好像又看到趙一平遊進了石壁,再看到一張被水波扭曲得醜陋不堪的臉,出現在水面的上方。 蔡小田將昏迷的我打撈上來。據楊帆回憶,當時的我半點氣息都沒有了。我的嘴唇浮腫烏黑,就像一具億萬年前漂流下來的浮屍。蔡小田拼命地捶打我的胸口,但我的嘴裡只嘔出一小股黏稠的口水。楊帆嚇得哭了起來,一哭她就什麼都不顧,拿起浴缸旁的手機,撥了120。 但楊帆又說不清地址,蔡小田接過手機與對方詳細描述了一番,然後叮囑楊帆速回房間,再背我登上石板小道,來到黃土平臺。 我在蔡小田的背上蘇醒過來。蔡小田只有一米五,為了將我背上平臺,他得將我拂到臺階的雙腿,不斷向上費力地提升。我在一搖一晃的折騰中,突然覺得身下正喘著氣的蔡小田,就像我那偉大而無私的父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蔡小田終於把我背上了平臺,將我平放在黃昏下棋的木樁上。潮濕的霧氣將樹林裹脅成一片漆黑,等了十分鐘,才見一股微弱的光束,在山林中遊移。 醫生將我嗆進肺部的泉水整飭一番後,開始檢測我身體上的其他毛病:超級高燒、無敵感冒以及胃潰瘍。我被安置到了一個二人間的病房,蔡小田將各式雜費押金交付完畢,在外面的小攤上買了八寶粥與水果,喂給我吃。之後他服侍我吃完藥,方問:「小李,你怎麼得了重感冒不早點說?」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實地告訴了他我真實的想法:「沒錢啊,又不想過多地麻煩你!」 蔡小田說:「嗨!這點錢算什麼?醫生說再晚兩個小時就有生命危險!」 我感激涕零,後怕不已,忙說:「啊?謝謝!謝謝!謝謝……」 蔡小田輕輕地擺了擺手,說:「我們是朋友嘛,難得你這麼信任我,大家就別見外了。」 這幾句樸素的話把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我嘴裡不斷叫著「蔡大哥,蔡大哥……」一時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也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要住幾天院。你放心養病,回去了我們再下象棋,我知道你下午沒出全力的……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山上看看小帆,給她報個平安。一會兒再來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想睡會兒,你晚上真的不用來了。」 「也好,那我明早來吧。到時再給你買點吃的,有什麼事情你按這個鈴,那邊有專門值班的護士,我去給她們打聲招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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