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死了也要愛 > |
十 |
|
我問她餓不餓、渴不渴,她卻說:「我要上廁所!」我尷尬萬分,只得說:「哦,那你去吧,我先給電腦重裝下系統。」不料楊帆卻躺在那兒一動不動,過了半晌,才聽她小聲嘀咕道:「人家腳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啦!」於是我不得不將她攔腰抱起,懷中的楊帆就像紙片般單薄透明,她羞紅著臉,不說話。 面紅耳赤地走進廁所,剛把她放在馬桶上,楊帆就掙扎著喊:「好了,好了,我能行的!」我馬上退回到臥室,同時細心留意著她的聲響。但過了大半天,楊帆卻絕望地小聲低喊道:「小峰,能不能幫我一下下?」我又紅著臉走進去,見小姑娘仍穿著我那條軍綠色的休閒褲,原封不動地坐在馬桶上。 楊帆的聲音細如蚊蟻,說:「你把眼睛閉上,幫我脫下褲子。」 我心浮氣躁地閉上眼睛,毛手毛腳地按照吩咐做了。只聞響亮窸窣的水聲,跳動優美歡快的樂章。 我和楊帆曖昧地度過她生病的這段時光。那三四天我們寸步不離,楊帆躺在床上,我就坐在床的邊沿,看一部又一部的言情電影。漸漸的,我牽她的手開始攥得很緊,而她被攙扶時也變成了溫柔的依靠。偶爾看到驚險或感人的情節時,我就會不經意地拉起她的手,就像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楊帆紅著臉,不說話。 我不知道這個牽手意味著什麼,是色欲的一種表達,還是對曾經曖昧的某種追憶?抑或在尷尬的處境裡,我們都需要從對方的手心得到一絲溫暖?但我們的出格也僅限於此,雖然我時常被一些東西撩撥起莫名其妙的欲望,但我的理智、我的道德、我的愧疚,常常鞭笞著那顆激動不安的內心,一桶桶現實的雪水,倒進我近似瘋狂的腦袋。 除此之外,我們之間培養起了一種奇怪的默契。那就是我們開始談論趙一平,談論可能發生的逃亡,也談論我們所面臨的經濟危機。但不管談什麼,我們總是習慣把自己和對方捆綁在一起,我並不感到多吃虧,楊帆也不覺得有多愧疚。我們就這樣以不明就裡的曖昧關係,回憶最親的兄弟與愛人,展望未知的命運,承擔著物質的匱乏。到後來,我們開始越過趙一平死去的始末,去單純地回憶起他生前的趣事偉業。譬如我想起和他小學偷橘子被人逮住,慌亂中趙一平咬了失主兩口,最後那人倒賠了我們二十個橘子的事情時,就會覺得我和趙一平很親很近。而當楊帆說起哪年哪月哪日與他外出旅遊,途中趙一平與兩個老外聊得火熱,最後說丟了錢包騙得對方十美元時,就會覺得她和趙一平相親相愛。我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回憶趙一平,仿佛是為了加深我們彼此之間的認識。 死後的趙一平,就像一根紅線,將我和楊帆重新拴在了一起。我們的感情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性障礙者服用「偉哥」一般,只有說起死去的趙一平時,才覺得彼此之間關係曖昧情感深厚。我真怕有一天,當我突破重圍與楊帆做愛時,我們非要大叫一聲「趙一平」才能激起性欲來。 那無疑是人生的一大諷刺。 直到楊帆徹底康復,趙一平已經死去七天。七天前的重慶陰雨綿綿,淒慘惻惻;七天后的小屋陽光明媚,春暖花開。楊帆舒筋活骨,要為我高歌一曲,獻舞一支。那時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我的臥室,楊帆在吃下第七頓土豆泥後身輕如燕。她的舞姿輕柔曼妙,如一只在陽光下、百花中自由翩飛的蝴蝶王。 我們花了整整四天的時間去一一品味趙一平生前的喜怒哀樂,結果頹然地發現:一個人有限的生活經歷,至多讓人愧疚三日回憶三天罷了。我們在鑽進窗戶的陽光中,感受到了靈魂的救贖。 口袋裡只剩下三十塊錢,在與楊帆商量後我將彩電變賣得到了二百塊錢,由此過上了儉樸至極的生活。接下來,我依次到碼頭、車站、機場、高速路入口打望。但每個地方都有許多員警,他們腰際懸著亮堂堂的手槍,手中拿著楊帆光彩奪目的照片,向入站出城的旅人一一對照。通緝令上的懸賞金額已經加到兩萬塊,每個街區路口都貼滿了漂亮楊帆的通緝照片。報紙不斷地跟蹤報導,網友不斷地支援投票。 回到學校,以陳菁為核心的曾為趙一平爭風吃醋的女生們統一戰線,成立了「救平」會。她們四處募捐,八方張貼,散發印刷著楊帆照片及惡劣事蹟的傳單,如海報一般。現在我的楊帆成了街頭巷尾的談論主題,人們都比較樂於檢舉這樣美麗而又柔弱的殺人犯。 出乎我的意料,趙一平的死給學校、城市甚至周邊的許多地區都帶來了日漸高漲的影響。哥哥李小山打電話問:「死掉的趙一平,是不是我們村的那個趙一平?」 高中、初中、小學同學紛紛致電,說:「你們學校真的出現了這種事?」 然後問道:「什麼,這人你認識?」 然後歎道:「啊,是一平?」 接著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接著歎道:「太過分了!我操!!」 最後問道:「抓到沒有?」 最後歎道:「抓到一定要讓她吃槍子!」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