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死了也要愛 >


  就這樣模模糊糊地睡著了,夢裡全部都是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二十二年來趙一平的音容笑貌,摻雜著他在荷花社區臨死的場面,混亂不堪地攪動著我那即將崩潰的大腦。但後來還是在夢中與楊帆相會了,她在夢裡向我乞求,要我救她,但我實在無能為力。再後來,我還是無恥的夢到了她的雙腿,她的小腹,她的乳房……然後,在痛苦的夢境裡,我與她發生了曖昧的勾當。

  窗外的一隻貓依然每天悲慟地叫著,每一次都將我從熟睡的夢中驚醒,像陌生地來到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在這個無聲的世界裡,只有貓們淒厲而單調的叫喚。

  我有起夜的習慣,被貓吵醒後我忍不住去上廁所。客廳裡的電視沒有關,在一閃一爍的雪花中,楊帆蜷曲在沙發上,猶如一隻流落冬天街頭的可憐小貓。但見她的小臉蒼白扭曲,大概正掙扎在一個可怕的噩夢裡——可憐的姑娘!在那一瞥的同時,我也看到了她白皙肚腩上精緻的肚臍,我那件白色體恤在她身上不斷攀爬,露出了粉紅色的文胸。一時間,我真想撲過去抱起楊帆,不管是肉體上,還是精神裡,雖然我不能為她呼風喚雨,但我願替她遮風擋雨。

  當然,我只能忍著色情與憐愛的誘惑,匆匆地走向廁所。

  第三天上午,我陪趙大爺到荷花社區六樓收拾趙一平的遺物。

  房間裡大部分的地方都被那場鬥毆搞得亂七八糟,少數一些角落,殘存著楊帆精心佈置的傑作。趙大爺對一平的所有遺物有著迷戀式的瘋狂,他翻找著整個小屋中的蛛絲馬跡,將任何與趙一平有關的玩意兒,甚至包括沒來得及洗的襪子,全部納入囊中。我本想趁機替楊帆拿幾套換洗的衣褲,但當我剛剛假裝無意地拾起一條連衣裙時,趙大爺突然瘋狂地搶了過去,並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將它撕扯得支離破碎。然後摸出打火機,一邊燒掉與楊帆有關的所有物品,一邊對其祖宗十八代破口大駡。

  在趙大爺瘋狂的焚燒中,唯一倖存的是一張我們三人的合影。照片上的楊帆爬在一棵黃桷樹上,我和趙一平則站在樹下搭著肩,一副親密無間的樣子。趙大爺將照片攔腰截斷,我和趙一平搭肩的那部分,他放進了上身的荷包;而楊帆在樹上微笑的那半張,他拿在手心捏了捏,終究沒有燒掉。

  學校新聞社組織了一次愛心捐款,總共捐到五萬三千多塊錢,肖雲霞的母親對這筆額外的慰藉垂涎三尺,竟然厚著臉皮去找了兩次現任社長。網路上已經大肆傳播了此慘案,對楊帆的譴責、通緝更多如牛毛,趙一平與肖雲霞的死驚動了許多單位部門,聲勢越鬧越大。

  將趙大爺、趙二叔送回旅館休息,我順路到超市買了兩包吃的東西,當然也包括了一些男人不宜的物品,比如女人的內褲與胸罩——我想可憐的楊帆總不至於穿我的內褲吧。至於外套和化妝品我沒有買,實際上,我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渾渾噩噩地回到住處,門口竟然站著四個員警。我的雙腿開始發軟,我的頭腦變得空白,我的心臟高幅度地顫動著,仿佛隨時都會從嘴中蹦出來。我本想轉身逃跑,但為首的那位張警官,已經慈祥地向我伸出了手。我在心裡默默祈禱:楊帆,我親愛的楊帆,你一定要躲進「密室」,你千萬不能夠發聲,更不要主動跑出來「自首」。求神拜佛,我的楊帆,你千萬不要被抓走,你是我的,你不准死!

  張警官擺出一副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為了減少由此給我帶來的尷尬,他不斷地向我解釋這個案件的棘手:「我們找了三天三夜,監控了她家中的電話,搜查了她好朋友的住所,封鎖了所有逃出這個城市的道路,但仍無進展。這城市太大了,嫌疑人既毒辣又狡猾,要逮捕她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不過李先生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棄,我們將為死者討回生命的公道!」

  張警官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手下仍然毫不客氣地搜查了房內任何可能藏身的地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根本不敢走向臥室,便虛弱地倚在大門上,問:「假如趙一平是被她失手推下去的,會判死刑嗎?」張員警愣了愣,說:「這個,這個我們只管抓人,怎麼判得讓法院來管。不過根據我的個人經驗,雖然現在還不確定男死者是否為楊帆誤殺,但單憑殺害女死者的殘忍手段,便能以故意殺人罪判她死刑了!」我坐上沙發,頓覺全身癱瘓,在失去希望的同時,我還自欺欺人地詛咒著他們的疏忽。然而在接近崩潰時,我還是聽到了恐怖的聲響:他們扯出了棉絮,他們移開了櫃子……

  沒有聽到槍聲、呵斥聲以及楊帆的尖叫聲。模糊之中我好像聽到了櫃子被移回去的聲響,然後三位員警走出來,與我說了幾句抱歉的話,掩門而去。我的心狂喜不已,我的兄弟趙一平,請您原諒,我將無法為你的死而對楊帆有半點憎恨。我現在唯一想要做的,便是緊緊地抱著我的初戀,忘情地撫摸、擁抱還有接吻!

  然而櫃子裡卻沒有人,我只能在臥室中焦灼不安地來回踱步,茫然而不知所措。直到喝下一杯即溶咖啡,我的心情才稍見平和。漂浮在腦中的那些幻想漸次沉澱,我相信楊帆不會自戕,更不會前去自首,她將為了她的責任,為了我的愛情,同時也為了生活的美好而好好地活著。當然,為了徹底肯定自己的猜測,我給專門小組的李老師打電話詢問:「那女的自首,或者抓到沒有?」

  那邊沮喪地說:「還沒有!」

  打開門,一股寒意來襲,我無來由地打了個冷顫。冥冥之中來到樓頂,燃起一支煙,我又想起了死去的趙一平。在多少個百無聊賴的夜晚,我和他提著兩罐啤酒在宿舍樓頂對飲。我們一邊吸煙,一邊喝酒,一邊彈吉他。正是那麼多個或細雨濛濛,或月黑風高,或群星璀璨,或明月高懸的夜晚,我時不時地感受到:這個叫趙一平的朋友,比我大哥李小山還值得依賴。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