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討厭你(119)_金景熙

一一九

　　「世英……我媽……我媽怎麼辦啊？醫生說是腦腫瘤，腦腫瘤。她現在被推去做手術了……可是……可是……」

　　我的淚水不停地流了下來，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就這麼嗚咽著。世英一句話也沒說，緊緊地抱住我。

　　「沒事，手術會成功的。」

　　多麼溫暖的聲音啊。我聽到這個聲音，渾身的力氣一下子都消失了。我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把臉埋在世英的懷裡號啕大哭了起來。手術會成功的……一定會成功的。不會有什麼事的，一定會成功的。媽……媽……

　　我哭了多久？世英的襯衫都被我的眼淚浸濕了。我強打起精神，慢慢地從世英懷裡抬起了頭，想擦乾眼淚。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世英身後一張熟悉的臉孔。恩彬？是恩彬。恩彬正面色陰沉地望著我。就在我們四目相對的一刹那，他立刻避開了我的目光，轉過了身子，轉過拐角消失了。

　　「怎麼了？」

　　世英看著我問道。我只是靜靜地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什麼，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恩彬這傢伙怎麼還沒來啊？我是聽恩彬說了才過來的……」

　　聽到世英的話，我不禁又想起了恩彬剛剛那副模樣。我這是怎麼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個？殷世星，你在想什麼啊？你媽媽現在還躺在手術室裡，生死未蔔呢……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你這傻瓜……我現在太累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渾身無力，一步也邁不動……連回頭抓住你的力氣都沒有。雖然聽起來真的很傻……可是我現在很需要你……想被你擁在懷中大哭一場……你就不能陪在我身邊，不能對我這個傻瓜說一句話嗎？就說一聲沒關係……就說一聲手術肯定會成功的……你只要說一句話，哪怕只說一句話，我就會像個傻瓜一樣安下心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了。我的心變得有如千萬斤沉重，一直哭泣著，怎麼擦也擦不幹。我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心情卻一直很沉重，沒有辦法平靜下來。阿姨曾經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世英曾經緊緊抱住過我的肩膀，但是那種不安……還是不停襲來……我緊閉雙眼，雙手交叉在了一起，開始虔誠地祈禱了起來：

　　求求你……求求你……讓我可憐的媽媽手術成功吧……求求你……讓我的祈禱成真，求求你不要拋棄我……求求你……

　　哐當！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我不由一下子抬起了頭。醫生的臉全被汗水浸濕了，他一邊摘下淡綠色的口罩一邊走了出來。我猛地站起來沖向醫生問道：

　　「醫生！！手、手術怎麼樣？現在沒事了吧？我媽媽現在沒事了吧？」

　　醫生聽了我的話，雙唇緊閉，半天沒說話。我想擺脫這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搖著醫生的胳膊問道：

　　「醫生？手術成功了嗎？」

　　簡直大喊大叫了起來。這時，我耳邊傳來了醫生硬邦邦的聲音：

　　「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但是病人已經死亡。」

　　頓時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我被這種令人暈眩的衝擊擊垮了。我全身各處像寒風中的白楊樹一樣開始瑟瑟發抖。

　　「是惡性腫瘤。發現得太晚了。早點發現的話還能很容易切除，現在已經影響到了腦神經和腦粘膜，已經是無法治療了。如果要把腫瘤切除……就意味著要把整個腦子都掏出來……」

　　「你騙我！」

　　我從喉嚨裡爆發出來爆發出了一聲喊聲，那聲音連自己也沒聽到過。

　　「騙子！你騙我！不可能！不可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像瘋子一樣喊著，推開驚慌失措的醫生，跑進了手術室。眼淚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看不清楚前方。我咬緊牙關掀開了簾子，發現媽媽的身上蓋著一塊白色的布。我用哆哆嗦嗦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塊布，看到了媽媽像平時一樣寧靜慈祥的臉，媽媽緊閉眼睛，好像睡著了一樣……我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到了媽媽的臉上，凝聚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找回了模模糊糊的意識，開始慢慢地搖動著媽媽：

　　「媽……媽……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但是不要說睜開眼睛……媽媽一動也不動……連輕微的呼吸聲都沒有……

　　「媽……不要……不要啊……你起來啊，嗯？媽？」

　　我就要暈倒了。為了抓住這殘留的意識，我開始瘋了一般地搖晃著著一動也不動的媽媽。

　　「媽！！起來啊！起來，求求你！！不要……不要！！你這算怎麼回事，算怎麼回事！！我不是說要留在美國嗎！！我不是說過我們不要回韓國就留在美國嗎……你這算什麼……算什麼呀……嗚嗚！！」

　　我抓得太緊了，指甲摳到了媽媽的肉裡。但我絲毫沒意識到這一點，只顧放聲大哭。阿姨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抽泣著勸阻著我：

　　「世星，別……別這樣……」

　　「不！阿姨，我媽沒死！沒死！是不是，媽？嗯？起來了……起來！！求求你，求求你！！」

　　「世星啊……」

　　「不行……不行，媽……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可怎麼辦啊……我怎麼活下去啊……你丟下我，我可怎麼活啊……媽，你也知道我沒有你不行的……我沒有媽媽什麼也做不成……你也知道的……媽，求求你……求求你。」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本來想住勸我的阿姨也跟著放聲哭了起來。她抱住了我，哭得非常傷心。

　　「媽……我會聽話的，好不好？我會好好學習，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很喜歡聽我唱歌吧？媽媽那麼喜歡我唱歌，我就天天唱給你聽……我還會給你做很多好吃的……我會給媽媽做你最愛吃的三明治。我還會幫媽媽按摩胳膊、腿和肩膀……我會都做到的，不管你要求什麼我全都會做到……媽媽你去了，我不是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了嗎？媽……求求你……嗚嗚！！我真的會做得很好的……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我一個人可怎麼活下去……不要……我不要……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媽……媽……」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