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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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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妮等在路口等車,看著街道。有一輛計程車經過,司機看著佇立的滬妮放慢了車速。滬妮往回走了兩步,表示她不乘車。滬妮依舊站在路口,翹首張望。她終於向電話亭走去。 慢慢地撥了幾個號碼,終於沒有力氣把它撥完,重重地掛上電話,轉身跳上一輛的士。 打開自己的門,屋裡已是一片敗落,書桌上放著肖文送給她的那個小木雕,默然地沒有一點表情。微風吹起窗戶上陳舊的深藍色的窗簾,把荒涼和空虛推向了極至。滬妮不敢更多地停留,拿起地上放的一堆東西,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新家在八一路的一條小巷子裡面,都市里的平民窟。老舊的班駁的木樓,底樓住了房東老兩口,二樓是房東的小兒子,一個唯讀到初中,現在沒有固定職業,但手上和脖子上都掛了金燦燦的鏈子,身上還有文身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夥子。還有小夥子的老婆,一個胖胖的,穿著時髦但低廉的,化著濃妝的女人,說是在經營一個小面攤。三樓住了兩個在重慶工作的年輕男人,每次看到都穿著整齊的西裝,乾淨俐落。滬妮估計他們是跑業務的。滬妮住在二樓,房東小兒子夫婦的隔壁。滬妮的隔壁,是個租住的女子,瘦小的身材,但是有男人樣堅硬的線條,和同樣堅硬的防備的目光。 滬妮的新家有一張大大的很舊的木床,上面鋪著同樣很舊的發黑了的褥子,屋裡還有一個半高的立櫃,小小的窗戶邊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已經破舊的籐椅。這是房間的所有東西。房屋的四壁用舊報紙糊過,但是也已經發黃,上面佈滿了灰塵,地板是木質的,上面的油漆已經完全地斑駁脫落了。屋裡有一盞燈,是白熾燈,燈的品質應該是上乘的,上面厚厚的灰塵和油煙說明了它悠久的歷史,燈被一條已經發黑的,裹了厚厚灰塵和陳舊蜘蛛網的,不能分辯其真相的電線拉著,吊在屋中央,風一吹,它就地搖晃著。很寥落的樣子。 滬妮突然後悔自己這麼快就決定了租這裡,她沒有一點想要留在屋子裡的願望。但她最快找到的,價錢可以接受的,也就是這間房了。 滬妮在散發著濃濃黴味的房中間愣了一會兒,開始收拾自己暫居的「家」。找不到從哪裡下手。床上的褥子太髒了,髒得滬妮不想用手去拉它。滬妮用指尖拈起褥子,拖動著。乾脆!狠了狠心,把褥子抱起來,扔到了外面,隨著褥子移動的同時,灰塵也從裡面飄散開來,滬妮感覺到反胃。端來一盆水,滬妮擦著床板,櫃子,桌子,籐椅,水黑黑地倒掉一盆,再倒掉一盆。慢慢地把自己的東西放上,房間有了一點溫暖的意思。滬妮已經滿身大汗了。 去樓下的沖涼房沖涼,房東給了她和另一個女孩這樣的優惠條件,可以用他們的沖涼房。 滬妮經過他們低矮黑暗的廚房,裡面堆滿了胖女人擺攤的家當,擁擠,還混雜著各種調料的味道。 走進他們自己用磚頭擴建的漏風的沖涼房,白天,裡面也是漆黑一片。滬妮拉開電燈,裡面有一個水龍頭,一個不大的儲水池,一個大桶,一張板凳。滬妮把自己的塑膠桶放在裡面,放上水,然後把衣服一件件搭在板凳上,慢慢地仔細地擦洗這自己的身體。她不想讓自己去注意自己目前的處境和將來的艱難,她讓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可她還是流淚了,滬妮就這樣一邊流著淚,一邊給自己洗澡。 第一天,躺在散發著黴味的陌生的床上,滬妮失眠了。她的每一根汗毛都拒絕了要和這張床融為一體,她厭惡這張床,厭惡這間屋子,她無法讓自己已經十分疲倦的身體安定下來。天快亮了,滬妮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她夢見了媽媽,憔悴的媽媽,拉了她的手,她依舊是兒時的模樣,她們走著,在一片沒有顏色的荒野裡。滬妮很小心地走著,怕這樣短暫的幸福突然的結束…… 漂亮朋友(一) 滬妮去了解放碑一家大型商場做總台小姐,一個憑容貌和耐心贏得的職業。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工資不高,但足以維持生計。 但她的工作是倒班制,她還有時間是空閒的,可以用這些時間來寫作,寫作是激流中的一根稻草,滬妮想要憑藉這根稻草逆流而上,擺脫掉隨波逐流的無聲無息的可怕命運。這是她能夠住在這個地方,能夠站在總台裡機械微笑的精神支柱。 滬妮正處在幻想的年齡,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一個漂亮聰明的女子,是不甘心沉澱在這個喧囂世界的低層的。世界以它自己的形式存在,街頭、角落到處充斥著金融、娛樂、廣告、行為藝術,報紙頭條爆滿的是吸毒、搶劫、強姦、世界金融風暴。這些都不關滬妮的事,滬妮只希望自己不要在這個浩瀚的世界裡沉淪,發出一點聲響吧。 站在商場底樓大廳裡的鮮花簇擁的前臺裡,滬妮努力讓自己的臉上保持真誠的笑容。她不明白哪一種笑容是部門經理所要求的真誠的笑容,臉上能夠有笑容已經很不錯了。 和滬妮一起當班的是一個有著驚人美麗的高挑的重慶女孩小言,在解放碑不難見到這樣美麗的女子,細膩的水分充足的皮膚,顧盼生輝的大眼睛,圓潤的嘴唇,精製小巧的挺拔鼻樑,近乎完美的標準瓜子臉。重慶是個盛產美女的地方。 小言和滬妮一樣穿了合身的蘭灰色套裙,裡面是潔白的襯衣。長髮也是那樣挽成了一個結束在腦後,也是那樣乾淨俐落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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