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深海裡的星星 | 上頁 下頁 |
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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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野比睡得很熟,多啦A夢坐在滿地月光的房間裡流著安慰而幸福的眼淚。 第二天清早野比起床,窗外陽光燦爛,可是多啦A夢不在了。 我好清楚地記得我看到最後那個畫面的時候哭得多麼不能自己,比起多年後我為了愛而不得的哭泣要放鬆得多,我為了野比哭,為了多啦A夢哭,為了那種乾淨純潔的童真哭。 如果後來作者沒有應廣大漫畫迷的要求繼續畫下去,我覺得那也是個很美好的結局。 就像野比一樣,我們每個人都要長大,沒有任何人的攙扶,即使在未來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可能會摔得頭破血流,但是,這就是成長的必經之路。 有人說傷痛是成長的代價,但我寧願把它們當成成長的積累。 在羅素然的影響之下,我也變得越來越豁達,命運無所謂好壞,它給我的一切,我都接受。 是災難,我承擔;是福分,我笑納。 突然接到羅素然的電話時我和許至君在王府井看電影,我一邊樂不可支地看著大銀幕一邊吃著好吃的喜之郎果肉果凍。 手機一震我的右眼眼皮就狂跳,我當即斷定——此乃凶兆。 羅素然的口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嚴厲:「落薰,你現在馬上到我這裡來。」 許至君一看到我接的是她的電話,臉色馬上也變得很難看,我想了一下,說:「一起去吧,隨機應變好了。」 走出王府井,許至君去停車場取車,我仰起頭看著頭上巨幅的看板,我喜歡的安妮海瑟代言蘭蔻新推出的香水,經歷了那麼多她卻還是那麼美,八個大字驚心動魄——璀璨紅情,至情至性。 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在變化,這座城市每分每秒都在變化,我們的生命呢,也是如此嗎? 車開到半路,忽然開始下起暴雨。 我看著刮雨器在玻璃上一來一去,輕聲說:「夏天快到頭了吧。」 許至君一聲不吭,他的表情比這個下著大雨的黃昏還要陰沉。 我和許至君趕到羅素然家裡的時候,那裡已經刮過一場「暴風雨」了。羅素然坐在沙發上氣得發抖,宋遠靠著牆壁正在抽煙,落地窗是敞開的,站在客廳裡可以看到窗外的萬家燈火。 許至君冷冷得看著這個可以稱為他母親情敵的女人,我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怕他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宋遠看到我帶著許至君一起來,眼神裡陡然多了一些複雜的東西,我向他投去疑問的目光,可是他轉過臉,什麼都不說。 冷場了很久,羅素然起身從冰箱裡拿出飲料給我和許至君,她並不知道我身邊的這個人是誰,盛怒之下也沒有察覺到這個男孩子的敵意。 當然,許至君從小就被許媽媽培養成一個紳士,這種良好的修養在這樣難堪的時候發揮了最好的效應,他禮貌地從羅素然手中接過飲料,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我走到羅素然身邊坐下,本想勸勸她先消消氣,有什麼事慢慢說,可是我還沒開口,她忽然瞪著我問:「他不董事,你怎麼也幫著他一起瞞我?」 刹那間我有種穿越到了紅樓夢當中的感覺,我看著面前的羅素然,有句話差點脫口而出,我不也幫著你瞞著他! 理智告訴我這句話萬萬說不得,一旦說出口了,我跟她好不容易修復的溫和關係就會再次撕裂,重新陷入僵局。 可是我有理智,不代表宋遠還有理智,可能真的是壓抑得快要窒息了,他竟然將我心裡這句臺詞搶了過去,像投擲標槍一樣直中紅心:「你對落薰凶什麼!她不是一樣幫著你瞞著我嗎!」 空氣遽然凝結,我看到羅素然的面孔在一瞬間變得死灰,而宋遠也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陷入了沉默,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後悔了,他後悔自己這麼衝動地去傷害自己的姐姐。 而許至君,他原本輕輕握著我的手,也在突然之間加重了力道,我很清楚這種微妙的變化來源於什麼。 全場只剩下我一個還慶倖的人,這個爛攤子,只有我來收。 搶在羅素然開口之前我就對宋遠一陣搶白:「你發什麼神經啊,你是不是嗑了藥人不清醒啊,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啊,快點跟素然姐認個錯,說聲對不起算了……」 轉過來我又急忙安撫臉色慘白的羅素然:「他瘋了,你別跟他計較,誰知道他說什麼東西呢,你別往心裡去啊……」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自己都能聽出來自己的底氣不足,字字句句當中都透著心虛,我只希望以羅素然的冰雪聰明,此時此刻不要再在這原本已經混亂的局面上雪上加霜。 可是她在極度慌亂之下,完全丟掉了往日的淡然和超脫,她哆嗦著嘴唇問宋遠:「你說什麼,你是什麼意思,你跟那個做情婦當二奶的小太妹搞在一起不但不認錯還反過來對我吼?」 這句話像一把烈火徹底焚燒了宋遠殘存的理智,我相信如果有人當著許至君的面詆毀我,他也一樣會把他從小受到的紳士教育拋諸腦後,狠狠地跳起來問候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就像此刻的宋遠那樣,為了維護他喜歡的那個人,因為不能忍受有人羞辱他心裡珍視的那個人,他居然憤怒地對這個人吼:「你不是一樣也做別人情婦,你有什麼資格說珊珊!」 我想,到了我年邁的時候,坐著搖椅看京劇,喝著毛尖品《三國》的時候,閉上眼睛回憶一下自己的一生,我一定會覺得有很多很多片段是我不願意想起的。 比如我去哀求周暮晨跟我和好;比如我看到林逸舟跟別的女人上床;比如我看到學校網裡我自己的裸照;比如許至君說只要我好好活著,他不介意我回去林逸舟的身邊;比如這個晚上羅素然像瘋子一樣扇了我兩個耳光後聲淚俱下地質問我為什麼要將她的不堪告之宋遠。 我捂著臉,我並不覺得這兩個耳光有多重,它們不會比我扇林逸舟的那個耳光還重,它們也不會比我年少無知時打那個叫戴瑩新的女孩子還重,可是我心裡為什麼會那麼那麼疼,那麼那麼,疼呢? 我流著淚看著歇斯底里的羅素然,我想說什麼來為自己辯解,可是我真的發不出聲音。 扇了我兩個耳光之後,羅素然呆住了,宋遠也呆住了,包括我,我也呆住了,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了流淚這回事上。 然而有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程落薰受欺負了,被冤枉了,他總會像一個救世主一樣拯救她。 我聽見許至君的聲音在我身後清清楚楚地響起:「羅素然小姐,你弄錯了,告訴宋遠這一切的人,是我。」 羅素然轉過來看著我身後這個目光如炬的男孩子,她沒有搞清楚他是誰。 許至君上前一步,站在我身邊,用我們一貫默契的那個方式使我鎮定下來,再在羅素然已經決堤的狀態上補上一句:「我是許至君,許輝是我父親。」 他永遠那麼有格調,他不說「我叫許至君」,他說的是「我是許至君,」那種篤定的姿態讓羅素然完完全全崩潰了。 崩潰了的她看上去反而比之前要冷靜,她跌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許至君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宋遠,沉著地攬著我的肩膀,聲音很輕卻很有力量。 他說:「我們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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