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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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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從包裡取出相機,將鏡頭對著她。 那老婦人一邊流淚一邊對阿布說道:「人老了真悲慘呀!討人喜歡的青春已經過去啦!就連和我一樣脆弱的、我想去寵愛的嬰兒都懼怕我了!」 …… 阿布從公園裡出來時,突然想起布衣巷裡的那個老女人。那個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阿布偷了她鞋墊的大水奶奶。阿布已經有好多年沒見到她了,她在阿布讀高中時就搬出了布衣巷,布衣巷裡的房子留給了大兒子,自己跟著小兒子,住在附近的一個小鎮上。那麼多年過去了,她應該很老了,牙齒可能也掉得差不多了,頭髮也應該灰了、白了、稀疏了。 當天晚上,阿布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是父親接的電話。阿布說,媽在嗎? 父親在那頭叫母親的名字。阿布聽到腳步聲。 母親的聲音:還好嗎?要回來過年嗎? 阿布:還好。不知道要不要回來過年,到時再說吧。 母親:還是回來吧,我和你爸都很惦記你。 阿布:有沒有見過那個老女人? 母親:誰呀? 阿布:說我偷了她鞋墊的那個老女人。 母親:半個月前剛見過一次,在街上。老多了,背也駝得厲害,好像小兒子小兒媳對她都不太好,大兒子也不怎麼管她,女兒嫁人了,嫁得不太好,想管也管不了。 阿布沉默。 母親:怎麼突然提起她。 阿布:我怕她。一想起她就怕。 母親沉默。 阿布:怕她也恨她! 母親:那麼久了,就忘了吧。 阿布:是想忘記,可她會在夢裡浮起來,嚇我一跳。 母親沒再多說話。 後來各自掛了電話。 過年,阿布沒回去。 她去了林的那個城市。這是阿布早就想好了的,她想去那個城市看看,也沒有什麼目的,就是想去看看。那是一個到處都是雪的北方城市。 去之前,阿布特意去商場買了一件紅色的滑雪衫,用它來配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阿布很少穿紅色的衣服。穿上那件紅豔豔的滑雪衫,感覺內心增添了許多力量。背上那個大大的黑皮背包,出發了。 車離那個城市越來越近,離他越來越近…… 是下午四點多到達的。那天,大年三十。 阿布住在一個古樸典雅、具有歐洲風格的飯店裡。那飯店是有年代的,灰色的牆,藏在一片濃密的樹林裡。賓館內部是剛裝修過的,溫馨而又舒適。室內還有背景音樂。 到處都是美麗而神秘的雪,潔白的雪純淨。 林,是一張網,讓阿布無法逃脫的網。註定要傾心於他,或許這過程中需要存在各式各樣的理由,但所有的理由都由各種各樣微妙的感覺整合在一起,缺一不可,是表達不清楚的。永遠無法表達。 自從那夜在布衣巷分別後,阿布無時無刻不帶著他的影子。無時無刻。包括在夢裡,那些破碎的夢。 阿布每夜幾乎都在有他的夢境裡沉迷。林,那個穿黑風衣的林,一塵不染,衣衫考究的林。他每次在阿布的夢裡出現時,夢都能為他震顫出一圈圈讓人眩暈的波紋。 阿布從不在夢裡對他訴說什麼,只是微笑著朝他走過去,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瘦弱,微微弓著背,輕輕地擁著阿布,表情複雜。但阿布從不訴說。語言是多餘而又淺薄的。許多時候,不用開口。夢裡,他什麼都知道。阿布的眼睛早已向他透露了一切。他有一雙清晰透亮、能擊穿眼前所有事物的眼睛,是一雙帶著智慧的眼睛。 愛的激情在夢裡湧動,它真實而詩意地存在。矛盾地存在著。阿布陷在一個落寞孤獨的渦流裡,想掙扎卻又無能為力。 必須要來這個城市。阿布無數次對自己說,去吧。又無數次地對自己說,不去。但終還是來了,來這裡,尋求心靈上的安慰。 因為這裡有他。他就住在這個城市裡。他是父親的朋友,阿布應該叫他叔叔。阿布叫過他叔叔。 雪片在城市上空飛舞,整個城市都被朦朧的雪片包裹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柔美。 車到站時,出口處聚集著很多接客的人,黑壓壓的一片。阿布第一個出來,阿布的目光越過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卻沒有可以停留的地方。 沒有林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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