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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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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陽望著我,說:"我來找你。" 找我?看他和藹的樣子,是來向我賠罪嗎?都是我的自我假想,他不說,我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的直覺。真是心酸,我明明想愛一場,卻猜忌著相處,只為了圖一個自我保護:"找我……什麼事?" 我稍微地懈怠,讓夏陽靠近了一些:"昨天晚上跑掉了,生我氣啦?" 我回避他的詢問,反問道:"沒。你找我有事?" 夏陽站到我正前方,問:"我穿這衣服好看嗎?" 他穿了我送的衣服,試圖討好我,跟我不一樣,他並不掩飾這種諂媚的態度,正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我,希望我認可,我含蓄地點頭肯定。 夏陽又說:"一會兒我們先去喝早茶,然後帶你去個地方。" 我憑著直覺問:"要見客戶嗎?" 夏陽故作神秘:"不是客戶,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記得帶身份證,可能會用得上。" 我正愁該如何消遣週末,去見人也好,虛偽的寒暄反而可以調劑我成年累月的疲憊感,太認真或者太自我的生活總是很辛苦,況且,我克制不住想要和夏陽待在一起的欲望。 喝完早茶,夏陽攔了一部車,說去機場。我心裡越來越疑惑。到了機場,他掏出機票,直接帶我去辦手續。 我攥著身份證不鬆手:"去哪兒啊?" 夏陽故作神秘:"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留點神秘感。" 受人擺佈不是我的風格,我說:"我不去,我怕被你賣了,從此寄人籬下客死他鄉,除非你告訴我要見的是誰。" 夏陽說:"如果今天我們再不去見他,後果會很可怕。" 我悻悻道:"我理解有些人真的那麼重要,我只是想,誰都不喜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擺佈,我尊重你的決定,你是不是也要適當還我知情權?" 夏陽把機票遞給我看,目的地是桂林,我哥此刻正在桂林遊山玩水,我突然明白他的美意,想說抱歉又說不出口,突兀地溫柔下來:"我還沒有去過桂林呢!" 夏陽笑道:"我也沒有去過,等會兒我們找個導遊。" 我俯瞰縮小的地面,前段時間無緣無故發了這樣的脾氣,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其實整件事情與他並無關聯,我是怎麼了?脾氣怎麼變得暴躁起來? 夏陽把我攬在懷裡:"要是困了,就睡會兒。" 我由夏陽抱著,安於這種親近和溫度,太陽正好照著我們的臉,夏陽把下巴抵在我額頭上,我並不抗拒這種貼近,相反我是急迫需要它的,甚至更多。和大多數受了傷的人一樣,我善於控制內心的想法,不會被它左右,更不會因為它犯錯而損害自己的尊嚴,但不代表我內心不需要來自他人的溫度,事實上,我很容易被收買,我已經愧疚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亂發脾氣。" 夏陽輕輕笑了一下,冥冥之中感覺到我們已經化了干戈。我們鮮少說話,我靠在他的肩上閉目養神,整理情緒,程慕遠已讓我心情大亂。 程慕遠,你為什麼再度出現呢?回來檢閱我的癡情嗎?見到你的時候,心裡叫著你,叫到喉嚨撕裂,我無言地感到心中的澎湃,但是在這種澎湃中,我又發現了一種很陌生的感覺,那種感覺,就是千帆過盡,就是形同陌路。我內心叫喚著你,其實我不確定我想念的介質是不是你,會不會,我所叫喚的只是關乎我們的記憶,其實早已經與我們無關呢? 最美的事情是什麼?你走之後我也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最美的,無非是我的一句感謝你回來,加上你的一句感謝你還在。 親愛的,你真的回來了嗎?我真的還在嗎? 我們和哥哥灕江邊會合,哥哥曬得微微黝黑,讓我想起劉三姐的阿牛哥,扁舟灕江,我興致大好,自告奮勇走到船頭,唱起了《藤纏樹》,剛開口,頓時想起程慕遠將我對他的表白,讓渡給了李由藝,我常想起那封信,想像程慕遠認真地抄著這首《藤纏樹》的時刻,心裡全是對李由藝的深情。 哥哥問:"怎麼不唱了?" 我低下頭說:"忘詞了。" 夏陽說:"那就別站船頭了,那兒危險,回這邊來好不好?" 次日回深圳前,我和夏陽找了家餐館吃飯,途中看到一些同性向的男女們聚集在街道上表演,徵求社會的理解,他們和自己的愛人惺惺相惜,他們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他們只是在相愛。橫幅上寫著:愛沒有錯。 面對愛,他們確實無藥可醫,但愛能成為他們任性的理由嗎?不能的吧!這個世界不包容這種感情,如果他們堅持下去,不僅自己受盡社會的嫌棄和攻擊,與之牽連的親友也會因此痛不欲生。 一位老者對這群人不停地謾駡,罵人的話並不好聽,很快現場起了躁動,關乎倫理是非的事情總能一呼百應,一些路人對示威者破口大駡,說他們傷風敗俗,示威群當中有人按捺不住,雙方於是起了衝突。 我看明白了,那個揚聲大罵的人原來是其中一個青年人的親人,他是為了挽救他的親人,走出來指責這些人。他沒有錯,他老淚縱橫,一邊拖著他的親人還一邊苦口婆心,他愛他的孩子,不願意看他犯錯。但他的孩子又何錯之有?他們牽了同性的手,吻了對方的唇,只是因為愛,只是這份愛放置在這個時代裡,生來便是忤逆的,遊移在生物規則之外,遊移在社會規則之外。可這難道是他們故意種的惡嗎?他們才是這場鬧劇中的受害者:順從愛,死路一條;順從社會,抱憾終生。 情況越來越混亂,夏陽要帶我走,我不肯,想看這一切該怎麼收場,想看誰才是勝者。但公安很快就來了,迅速制止了這場社會矛盾,夏陽輕聲說:"他們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我抓住夏陽的手臂,問道:"你說他們有錯嗎?"我也在問自己,他們又真的錯了嗎?他們不是故意的,誰都不是為了和社會倫理對抗,誰都是無可奈何的。 夏陽答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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