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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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櫟衷過來抱我,沒哭,只靜靜地趴在我的肩頭,我們不說話,她只要一個扶牆,需要我們看見她堅強的樣子。 穩定了一會兒,櫟衷又成功地壓制了她內心波濤洶湧的情殤,開始不斷地說話,和顏悅色地說著煲湯技術說鞋子說唱片說愛戴祖國,一句都不給司空。 可是她曾經在看見司空和新歡言笑之後,久久的憂傷,她對著黑暗思考,也許是因為這最後的懸疑,可她找不到證據,如果司空是有苦衷的,他為什麼如此忍心讓自己無禁止的悲傷?但如果他是絕情的,他為什麼在她生日的時候,吃她愛吃的東西? 後來,為了求證司空離開的原因,櫟衷動用了自己的荒誕,她肆無忌憚地揮霍一切,輕佻地對待男女關係。司空也曾看不下去,候在她家樓下勸止她,櫟衷趾高氣揚地和司空對抗著,司空被氣走了,櫟衷卻得意了,對,她要的便是他司空的愧疚,要的便是他的於心不忍。 司空不應該再出現,他的痛心疾首催長了櫟衷墮落的快感。仔細想想,如果你不打算回到這個人身邊去,較為道德的手法是你永不出現。 我們不停地勸說櫟衷別要糟踐自己,因為人都不可避免地為自己犯下的錯誤付出相應的代價,走錯一步,可能就會影響未來的。沒想到真的應驗了,櫟衷為此輸了她第二次的愛情。 我猜莫忘川去找司空打架了,他送我回武漢的時候,手上有傷,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們都同樣無能為力,能做的只是那麼少,什麼也挽回不了。 我一直有給程慕遠寫電郵的習慣,有時是描述最近的瑣事,更多的是表達我對他的情深意篤,他不曾離開過我的生活、思想,乃至呼吸,我千方百計做著一個夢:我們即使不能相伴,也不能相忘! 寫了無數封信給程慕遠之後,他終於回應我隻言片語。信中他只引用了一段話:"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緣,何須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這些句子,把我的故事都講完了。看完這信我愣愣地呆了一會兒,研究生宿舍的區域還是那麼小,站到陽臺,就能看清程慕遠當年看過的一切草木,我轉身進屋洗衣服,沒事,沒有什麼能把我趕走,除非有天我不愛他了。 引經據典不是程慕遠的風格,他不會把弄這些浮華的字句,我想他應該遇到了一個女人。 前些年和他好的時候,間或討論過婚事,程慕遠偶爾開玩笑,說以後結婚了怎樣,以後我當媽了怎麼樣,我聽了這些如糖似蜜的憧憬,看似煙視媚行,內心早已蠢蠢欲動,激動而鄭重的笑,我一笑,他嗅出我當了真,嚇住了,後來不再談論這類話題。有幾次吵架,牽扯到結婚問題,他總說:若我結婚,那人不會是你,我只會娶一個我不那麼喜歡的女人,不知道我底細的人。我言是由衷:好,只要你肯娶,不是我也行。程慕遠從來不信我的話。 我們之間如今雖然成了廢池頹垣,最初也美似花廳亭榭,程慕遠遠走他方,不知道是否還記得最初。我擔心他把我忘了,我甚至希望他身邊出現一個女孩,一個像我一樣的女孩,讓他能從中偶爾回憶起我。 兩年後,我和程慕遠恩斷義絕,我才發現,我們只能對生活俯首稱臣,如誰無奈地道,在念念不忘的日子裡,我們終究相忘天涯。 研二快結束的時候,我終於成書,出書的整個過程異常順利,順利得引人質疑。今年是雙喜臨門,我快當做家,歡喜也快當太太了。 歡喜和我們是有些不同的。 她自幼生活苦寒,尋求新生活的欲望曾一度膨脹為野心,為什麼要學習?書中才有黃金屋。為什麼要打好班群關係?群眾力量大。為什麼要忘記那個老樹底下吟唱的初戀?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努力營造一條改變生活的順道,排除不利的一切,順其自然的生活態度不能屬於她,她只能枕戈待擊,許多事,忍痛割愛之後的悲哀能與誰人說?她只能時刻警醒,她必須精於計算,這樣才不容易吃虧。 她現在的生活不錯,在華為上班薪水高,張井然這個公務員也當得左右逢源,一切日趨美好,但她仍覺得自己家徒四壁,兩手空空,特需要婚姻來作保障,張井然說她小農意識太頑固,教育她響應晚婚晚育的號召,歡喜肯定不依,她的論點是,男人老而彌堅,女人芳華刹那,再這樣耗下去,女性肯定吃虧。她想趁年輕,定了未來的形勢。 如今她如願以償了,張井然奉子成婚,屈膝承諾百年。 因為愛情坎坷,我和櫟衷都認為,婚姻是捆綁自己的繩索,對此並不熱衷,尤其在司空離開之後,櫟衷就成了一個不平不滿兼報復人間的人,她整日想著糟蹋男人,有時候為了完成某種病態蹂躪,她不惜搭上自己,她徹底瘋了。 第十章 · 了不了來空不空 我對愛還懷有夢想,或許我這裡不是一盞暖燈,但是在黑暗中,你來看我,就一定能見到我,在深暗的底色裡隱著一副堅毅的神情--只待盛綻。 這兩年我寫了一點文字,關於女人的悲情,男人的紕漏,不對等的愛情較量,以及兩敗俱傷的落幕。 有時候讀者的來信稱讚我的文筆,對此我惴惴不安--我一個虛榮的人,怕自己有天寫不好了,會在那些期望的眼光中枯落消蝕,我可不願成為那一攤任人歎息或是非議的爛泥。 這倒是應了櫟衷的說法,她說我太在意別人的眼光,就連勸說程慕遠的說辭,都是一句:你若堅持自己的想法,你的親人怎麼承受得住?那些旁人的流言飛語怎麼辦?--通句都是考慮程慕遠身邊的人和事,根本不管程慕遠本身。 這幾年的生活重心流離失所。在失去支撐點的時候,總有些文字足以蠱惑我,或遠或近,一直在對我召喚,有時覺得是寫作拯救了我,指下的字裡行間,是我靈魂的棲息聖地。在文字裡,一切都可以發生,最迷戀的,就是那種悲情後面隱埋的人定勝天的哲學。 因為我生活的原型並非如此,因為我不能從現實去諒解,我只能在文字裡面實現某種諒解。諒解了嗎?不一定,可能是假意諒解了。 有時候俯下來自省,不知道自己的倔強究竟能為自己換來多大的好處。有時候遠遠地看自己,並不敢接觸。我不敢說自己多麼靈性敏銳,只是我和那些孤獨的靈魂一樣不可親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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