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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思聰當時還沒有手機,和我們徹底斷了聯繫,我們整日提心吊膽,像等待法官判案前一樣彷徨無措,常呆站在窗邊眺望宿舍樓大門,等待著思聰的歸來。思聰你現在怎麼樣了?安全嗎?和瓶子李和好了嗎?是我們錯了嗎?可是為什麼有人因此得勢,你卻因此失勢呢?小說裡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啊!

  異常漫長的一個星期過去了,思聰的凱旋才把我們從罪惡感和噩夢中解救出來,那天下午我們如釋重負,都不想上課,擠在宿舍中央看著瓶子李的情信,他寫:老婆,你看我多好,我現在正坐在我每天早讀的地方--黃埔江旁,給你寫信……

  還沒看完,我們五個就激動地鼓掌,雖然筆法欠佳,毫無浪漫,但是這可是重歸於好的證據啊,它徹底化解了我們內心的憂愁。

  櫟衷誇張地感慨:"多美的文啊!"

  梁晨附和:"瓶子李真是可愛至極!"

  我大吹大捧:"這是愛的證據啊,思聰,瓶子李是愛你的!"

  歡喜諂媚道:"簡直是羨殺我們了!"

  裘蒂握著思聰的手,含情脈脈的說:"你們一定要白頭偕老!"

  櫟衷強調道:"必須的!"

  這事情告誡我們,千萬不要摻和別人的分手行動,連苗頭都不能給人燃著,忒可怕了,這個男人怎麼就能直截了當地說"好"呢?

  其實分手的事情也不全是我們慫恿的,思聰剛上大學那時就鄭重地預示,她總要和瓶子李分手的,這個念頭從高三開始就盤踞在她的腦海裡,根據思聰的悖論,要是她考上了大學就和瓶子李分手,因為她有了新生活;要是沒有考上,因為丟臉,也要和他分手。這話說得太蘇格拉底,我們一直也沒從這悖論中領悟出什麼來。

  畢業之後,他們終究分開,那時他們依然彼此相念,兩人在博客上互相傾訴和回憶,我不理解他們的做法,便問思聰:"既然相愛為什麼要分開呢?既然分開為什麼還懷念?思聰,我們不可能隨時使喚某種感情,不久之後,恐怕你就會悲哀地發現,你們的回憶已經毫無力量。"

  "我知道。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現在的痛苦,也不在乎以後的遺忘。"思聰又講了一番蘇格拉底的話,轉身之後,遠嫁國外。

  歡喜進入話劇社一個多月之後,終於熬到話劇社分配角色,她分到的角色是白雪公主的後母,這個遭全世界人民譴責和唾棄的角色。

  歡喜沮喪了半天,突然從床上跳起來,一夜挑燈改編了《白雪公主》的劇情,她所扮演的後母最後因為深深地愛上白馬王子而改邪歸正,誠心祝福兩位白色人物,甚至在另外一個喜歡王子的惡女破壞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的婚禮當天,後母挺身而出,成為促成兩位白色人物終成眷屬的功臣。

  話劇社的老師覺得這個情節總還是比傳統的故事更有可看性,在女少男多的學校內演出這樣一出劇,還可以宣導一種豁達的心態,達到教育思想的效果。就這麼定了,美中不足的是劇本裡面關於後母的篇幅過多,老師便轉頭對張井然說:"張井然,你修改修改,不然,這出話劇的名字就要改為《白雪公主的後母》了。"

  張井然轉向歡喜,見到歡喜熱情的目光,頓時笑了,歡喜忽然不知所措。

  週末醒來,已經不見歡喜蹤影,估計她早就奔到話劇社去了,想著她那身恨不得賣身給張井然的媚骨,想必在張井然的目光注視下,後母一定是如水柔情。

  我們仨對此集體聲討,打算堅決不去看這場話劇。

  吃過午飯,梁晨笑嘻嘻地說:"喬玉說,武大今天下午有個繪畫展,知名大畫家的畫展呢,她邀請我們去看。"

  櫟衷問道:"誰是喬玉?"

  梁晨狠狠瞪著櫟衷:"你不認得了?'獵火'啊!"

  獵火?!聯誼當時我們只顧沮喪,哪有心思記住這支讓我們深受打擊的單身女子團體的具體組成部分。

  "什麼'獵火'?就是一個欺騙純情女生的團體,"櫟衷傷痛未愈,"不去!"

  梁晨說:"你怎麼還耿耿於懷,我們叫'齊鳴',不也欺騙了人家純情女生的感情嗎?就當是假日旅行,反正也不遠。"

  櫟衷見過大世面,什麼展都看過,自然不似我心旌蕩漾,為了成全自己的視覺感動,我只好給白雪公主的後母顏歡喜同志打電話邀她同往,她卻說白雪公主集團正在看畫展,對於她公然拋棄我們的罪行,我惡毒祝願白雪公主送她一個紅蘋果。回過頭想要楚楚可憐地打動櫟衷,櫟衷拗不過我的廝磨,大度地換上衣服。

  櫟衷是我們當中最美的一個,她一身靚麗地站在我面前,我看得恍惚,想起一句:小娉婷。不,這句不夠,她現在這樣,當真有點九天玄女下凡塵的意思了。

  喬玉對我和櫟衷而言,絕對是印象模糊,但當我看見一位立在武大門口誇張揮手的女生,便認出她來,一個如我們這般行為無忌的女子,手抓著四本學生證,神色鬼祟,陽光下,牙齒鋥鋥發亮,她說,學生證都是借的,有了它可以省十塊錢的門票。

  這樣一個妖精一樣的女子,為什麼同樣單身?我頓時想起這個值得研究的社會問題。

  櫟衷想,為了逃這十塊錢門票而讓她的人格抹黑,實在太恥辱,但知道獨善其身就會牽扯到集體力度的問題,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規則,只好隨波逐流。

  一進展廳就撞見了白雪公主的後母,她溫婉地站在王子的後面,一副從良的樣子,柔聲和我們打招呼,然後隨著她的話劇社夥去轉悠。

  "我們終於看清張井然的……嘴臉,"梁晨最近新配了一副眼鏡,看誰都覺得毛孔粗大,油脂過盛,"之前完全被歡喜神話了,你說呢,櫟衷?"

  櫟衷道:"完全沒有五雷轟頂五臟俱焚的感覺,你說呢,軟軟?"

  我說:"我……疲倦,聽力疲倦,深深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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