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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她的婉拒引起了他的反感:不跳就不跳唄!他想。你以為我願意和你跳舞嗎?

  於是這支曲子又過去了。

  下一支曲子是慢三,在舞會上男人有義務請女人跳舞!杜亞平這樣想著,鼓勵自己,於是說:"我們跳吧!"

  她答應了。他們跳得枯燥而且機械,但總算是完整地跳了一支曲子。這時候,李文怡已經徹底清楚他是不會跳舞的了,但當她回到座位時,還是感到輕鬆愉快。一方面因為她已經陪他跳過舞了,另一方面因為舞廳裡的燈光、音樂、衣冠楚楚的舞者們對女孩所固有的那種麻醉作用,她喜歡這裡的氛圍。接下來假設她,尤其是他撇開跳舞的念頭,只是在幽暗的燈光下隨便坐坐、聽聽音樂、喝喝茶,她會很開心的。但當下一支曲子開始時,他又來請她跳舞了。

  "坐會兒嗎!"她說,已經有點不耐煩了:"要麼你請別人跳好了!"

  "我是來陪你的!" 杜亞平說。當然他也不敢去請其她女孩跳舞,怕被人家拒絕或笑話。

  這時李文怡要發作了,他既不會跳舞,卻又總是逼著她,讓她沒法放鬆下來,她不由覺得他不識趣、沒品位,不懂得到這裡來主要是放鬆自己,讓自己愉快的。她儘管什麼也沒說,但他該知道自己不喜歡和他跳舞了啊!也許該刺他一下,讓他明白點什麼,於是她說:

  "和你跳舞沒感覺。"

  "是吧!"他笑著應了一聲。他的笑,不過是為了掩飾心裡的創痛罷了。

  李文怡也覺得自己的話過於生硬,她必須再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她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和他跳舞沒感覺,但她並不會因此看不起他,更不想傷害他:

  "跳三步的時候應該有一種起伏感,要有韻味才行!"

  "那你帶帶我嗎!"杜亞平說,這句話一出口,杜亞平才想到自己有生以來還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過。

  "我不會帶,別人帶我時,我會跳,我帶別人就跳不來!"

  杜亞平僵了一會兒,他真想馬上走開,離開她,離開這該死的舞廳,再也不回來。但那就意味著認輸了!等於承認他在舞場上是個失敗者了!於是他想,還是先藉口離開一下,讓自己平靜下來。並且,他顧及到聽她說了這些僵硬的話後馬上離開不大自然,還堅持多坐了幾分鐘,才藉口上廁所,離開了座位。

  衛生間裡,幾個小夥子正站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一個在整理領帶,另一個在勒緊腰帶,還有一個正往一撮翹起的頭髮上撩水,想把它壓伏貼。杜亞平進了一個馬桶隔間,長出了一口氣,舒緩那壓在心頭的難受感覺,然後磨磨蹭蹭地直到衛生間裡的人走光了,才出來站在鏡子前。他面色憂鬱,眼神好像也變得冷酷了,他想到自己是不該來跳舞的,他與舞會上的氣氛格格不入,而且,好像正因為有了他,李文怡才不能盡情地享受音樂和舞蹈--她獨自去跳舞或者和其他男伴兒一起跳舞時,一定比今天晚上更快樂!

  儘管心裡痛苦,但杜亞平清楚是因為自己不會跳舞,而且是因為自己硬充好漢才造成這樣的局面的,他不想遷怒別人。他到衛生間裡只是想讓自己平靜一下,再回到她身邊時可以繼續保持從容的風度。當然,今晚的事兒也讓他重新審視他和她之間的"愛情":這本是一種滿足雙方需要的產物,當一方不再需要這愛情時,這愛情就不存在了。譬如今晚在舞場上她不需要我,或者幾個月以後,當我們天各一方時,誰還需要這種不能滿足自己的愛情呢?

  杜亞平這種狹隘的想法,倒也真使他平靜下來了。既然他不把李文怡看作自己的另一半,當然也就不必將她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好則聚,不好則散,沒什麼大不了。他出了衛生間,穿過舞池徑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同時留意閃開一對對旋轉、搖曳、飄浮在變幻多彩的燈光下的舞者。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貼在一個男人身邊,伏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裡。他其實沒看清她,只感覺到那是她,可他卻把那個男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個戴眼鏡的傢伙,中等個,寬臉盤,頭髮整齊,下顎抬得高高的,正有滋有味地轉著圈子。當他轉過去時,李文怡看見了走上前來的杜亞平,便抬起搭在那男人肩上的胳膊,笑盈盈地打個招呼。但杜亞平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地一拉,然後遠遠地把她甩出去了!

  仿佛整個舞廳像船甲板般在她腳下傾斜了一下似的。等李文怡再站穩,能看看周圍的情況時,在她和杜亞平身邊已經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她的舞伴正遠遠地站在杜亞平對面,狼狽地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但兩個男人體格方面的差距實在太大,這位舞伴不可能看不出來,所以他轉而做出一副對杜亞平的野蠻行為鄙夷不屑的神情。杜亞平也就不睬他,拉著李文怡回到座位上。他隱約地感到她在笑,可當他看她時,她卻咬著下唇兩眼堅定地望著遠處的某一個地方,擺出一副隨便他怎麼樣的神情。

  "走吧!"杜亞平說著慢慢將外衣套在身上,然後坐著等她,她先是沒動,然後站起來迅速披好大衣,隨他走出了舞廳。在狹窄的樓梯間裡,他停了停等她跟上來。她見他高大寬闊的後背突然停住,心裡有點害怕,好像預感到他可能會轉過身來打自己一樣,但她還是走上前去,讓他挽住了自己的胳膊。

  三樓的音樂聲若有若無地尾隨著他們,糾纏著他痛苦不堪的心。他像要逃避那音樂似的,挽著她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拖著她沖下樓梯,沖出樓門的。在室外的黑暗中,他的腳步並沒慢下來,她要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她感到他兇狠地拉扯自己,粗暴地推搡自己,死命地扭自己的胳膊,竟覺得他這樣做是正常的。他把她從陌生的舞伴身邊拉開,當然也是應該的,她想起他在今晚的所作所為,甚至要開心地笑起來呢!他這個人呀,不是自詡有極強的自製力嗎?今天僅為一點點小事就失態,不是說明他愛她比她想像的甚至比他自己以為的還要深嗎?現在他想要報復她,折磨她,但這點肉體上的痛對她來說算得了什麼呢。他越是用力,越是瘋狂,她就越是確信他心裡痛得更厲害呢!

  室外的寒氣很快冷卻了他發熱的頭腦,他輕輕地放開了她:我這樣待她算什麼?他想。懲罰?發洩?但這種方式是不公平的,我是男人,她是女人,而且她現在正對我的粗暴逆來順受!他突然想殺死她,然後法律會給她,也給他一個公道的!然後他想像她溫暖柔軟的軀體躺在路邊的草叢中冷卻、僵硬,借此讓痛苦和愉快交織的情感激蕩著自己的心胸:好了,不要再想那種不大現實的事兒!他看了看乖乖地跟在自己身邊的她:她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說出她的不滿或者索性離開我!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怎樣對她才是最好的報復了,開學一個星期來,他心中的自我折磨該結束了。他將她拉到身旁,溫存地用鼻翼貼了貼她的面頰,他本想吻她的,但她轉臉避開了,因為他從暴怒突然轉為親熱體貼,她心裡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親愛的,你是厚積薄發的性子,比不得我信口胡說,所以我過去對你說的話,你不能當真或全部相信。本來,我因為擔心畢業成績,所以想找你幫忙,當然找你幫忙的最好辦法就是騙你做我的女朋友了!當時,大家都以為小廖在追你,我就問他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他說他和你沒什麼,我要是想追你只管動手好了,這才有後來的那些事兒。其實,我最初和你在一起時,是想和你培養一點感情的,但我們倆好像差異很大,也可能是我這個人實在不怎麼樣,你對我始終沒多少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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