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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X,又沖了!"郭放看了看周魏峙的牌:"清一色!一四七萬,哎!自摸呀!現在別人都沒有停,幹嘛不自摸?"

  第二天是周日,過了吃早飯的時間,杜亞平才找到張空床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正午。他回到605寢室,那套學生活動中心的組合音響已經組裝好,屈雷鬱正在唱歌,王敏穿戴整齊,半躺半坐在李軍床上,用一條毯子蓋住雙腿。李軍坐在床沿上抽煙,面前的椅子上擺著兩隻還盛有剩飯的搪瓷盆。

  "什麼呀,屈雷鬱,跑調了!難聽死了!"王敏說道。

  李軍見杜亞平回來了,想到該保持寢室的整潔,便匆匆掃了掃地,又端起兩隻搪瓷盆去衛生間洗。

  "亞平,唱歌!"屈雷鬱說。

  "你唱吧!"杜亞平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

  "杜亞平!"王敏用活潑的語調叫起來:"他們為什麼叫你"九段"呀?"她用女孩天真般的神氣望著杜亞平,杜亞平笑了笑,沒說話。他覺得她和自己太不熟了,再說,李軍剛出去他就和他的女朋友搭訕未免有失厚道。屈雷鬱忙打圓場,他向王敏詳細解釋了杜亞平綽號的有趣來歷。但王敏覺得杜亞平並不十分和善,也不覺得他綽號的來歷多麼有趣,屈雷鬱還沒講完,她就伸出小手,指若蘭花輕輕一點:"屈雷郁,把水杯遞給我!"她的語氣並不婉轉,但很嗲!

  杜亞平匆匆洗漱,換了球衫和運動鞋,打算去北區食堂吃點小吃,然後到籃球場上消磨掉這個下午。他照例繞行經過李文怡窗下的那條路,儘管他早就要求自己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想她就去找她嘛,何苦繞著她兜圈子,看到她房間的窗戶,想到她每天從這條小路走過就心跳不止。但極度的疲憊使他懶得改變自己的習慣--從哪條路走不都一樣嗎?遠一點近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現在什麼也不在乎,什麼都覺得無所謂了。他一直認為,真正的愛情,每個人一生中只能有一次,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像愛賀晶那樣愛另一個女人了,可現在,他和李文怡之間發生的,又算是什麼呢?他本打算在與李文怡的感情中,他不僅要做一個參與者,更要扮演一個領導者或支配者。他本應超然於情感之外,結果卻深陷於情感中不能自拔:唉,真不能相信近一個月我和她發生了這麼多事兒,看來異性之間如果沒什麼特殊原因使他們互相敵視的話,那麼只要給他們接觸的機會,他們之間就可能產生愛情。愛情是這樣一種誘人的東西,也許有人認為它高於一切,也許有人認為它一文不值,但每個人都不會放棄追求它,並享受它的機會,就像人們攫取金錢的欲望是貪得無厭一樣。而且,就像巨大的財富也會被揮霍一空一樣,堅貞的愛情同樣也會消失。啊,愛情和金錢,一個是精神領域裡最具誘惑力的,一個是物質社會中最具誘惑力的。老於世故的人們認識到世上萬物中只有它們才能相互匹配,動輒將它們聯繫在一起,有什麼不對呢?世上金錢權充愛情或愛情委身於金錢的事兒還少嗎?而無知幼稚的年青人不理解長輩的良苦用心,不正視世上的現實,更不懂得愛情的真諦。(年青人的初戀,就像饑餓的人的第一隻饅頭一樣。首先,這人不能只靠一隻饅頭維持生命,其次,這只饅頭的味道儘管永生難忘,但以後吃到的麵包、蛋糕味道也不壞呀!)演繹了多少愛情故事供人們傳唱啊!

  杜亞平想得出神的時候,已經走到了照例要抬頭看一眼的地方,他習慣性地抬頭,竟看到了站在陽臺上的李文怡:真是怪事,十天以來第一次,我有點兒忘了她的時候,她偏偏出現在我的面前。唉,我不是一直這樣嗎,每當我過於專注地追尋什麼時,總是不能如願,而一旦放手,我追尋的往往就會出現在我眼前!噢,難怪今天淩晨我輸掉了半個月的飯費,但郭放為什麼也輸呢?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無疑有好處,它們消弱了杜亞平乍見李文怡時心理上受到的衝擊,使他不至於過分激動。而杜亞平的疲倦也使他無力去做一些以他固有的性格,在這種情況下可能做出的衝動的行為。他做了一個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會做的事兒,他踏上草坪,慢慢地走到她所在的陽臺下面,他並不羞澀,更重要的是,儘管他看出李文怡一直沒有發現他,他並不窘迫,也沒有生氣--否則,他會認為李文怡假裝沒看到他而憤憤地拂袖而去的。

  "李……"

  這一天的天氣極好,王靜和周曉芳一早就去市區逛街了。李文怡因為腿傷還未痊癒,獨自一人呆在寢室裡。深秋時節,下午在房間裡久坐會覺得陰冷,李文怡就在陽臺上曬太陽,剛剛洗了個碭山梨,依在陽臺的護身欄上,邊啃皮邊吃,同時眺望著天際的白雲,但又似看非看,照她的說法,正想他呢!

  突然聽到他的聲音,看到樓下站在樹叢邊的他,李文怡的牙還咬在梨肉裡,嘴已經咧著笑開了。她本能地將嘴邊的梨推高點掩住雙唇,已經被晚秋的太陽曬得紅彤彤的臉蛋兒更羞得像火燒般絢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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