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男的初戀(10)_羽紋

十

　　於是，李文怡又陷入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蜜的精神狀態之中了。

　　此時杜亞平在想：是不是可以結束了呢？今天已經夠了。但怎樣才算夠呢？別人一夜就可以上床，我僅僅拉到了她的手。唉！真沒出息。不過還是算了吧，今兒沒地方，下次先跟寢室裡的人打個招呼，要麼去借一個有床的房間。

　　兩人向右拐進灌木叢中的一條小路，三十二幢宿舍樓到了。

　　就這樣了嗎？李文怡突然希望他對自己說點什麼，講一點實實在在的東西，而不是"我愛你"之類的鬼話。否則，這一晚真像做夢一樣，一旦離開他，她不能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或者，在她身邊的他並不是和自己同學三年的杜亞平，而是魔鬼借他的樣子來哄騙她的。

　　可是杜亞平卻在想：既然要與她道別了，就要做出一副隨隨便便的樣子，讓她感覺到我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找她玩玩罷了，並沒有將她放在心上。黑暗中，李文怡的大眼睛閃爍著，瞟了他一眼。但她突然覺得做出依依惜別的樣子是不得體的。

　　"再見！"不等話音落地，她無聲地跳上臺階，轉眼就在門後消失了。

　　杜亞平、李軍、屈雷郁、文傳貴四人合住在二十八幢宿舍樓六層的一間六人寢室裡。因為房間夠大，更因為四個人都不拘小節並且人緣好，同學們都喜歡在他們的房間裡消磨時光。當杜亞平回到宿舍時，李軍、郭放、劉曉、姚良毅正在玩四國大戰，廖明生擔任裁判；屈雷郁和馮珂在玩電子遊戲，另有圍觀者若干。大家一見到杜亞平，立刻叫起來：

　　"俄羅斯方塊，馮珂打到一千一百行了！"馮珂是上海人，小個子，長得白皙、機靈，最喜歡玩電子遊戲和看電視劇《成長的煩惱》，始終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厲害嗎？"杜亞平笑道，上學期他是這一紀錄的保持者。現在儘管被別人超越了，但和追求女朋友的成就比起來，電子遊戲就是小兒科了。

　　"哎喲，杜亞平跑到哪裡去了？"屈雷郁見杜亞平並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肯定另有原因，所以追著問。他是四川人，個子比杜亞平稍矮一點，鼻樑高，嘴唇輪郭分明，肩寬腿長，蒼白削瘦，雖然稍稍有些駝背，但風度翩翩，人見人愛。他生性善良、害羞且敏感，在足球場上和舞場上都是一把好手。

　　杜亞平避而不答，任大家把他哄了一通。心中卻在暗暗得意：我已做了大事兒，你們這幫傻小子還聚在一塊胡鬧，真沒出息！但他很想找個人聊一聊，就溜到郭放寢室裡。張若君正伏在燈下看書。他是江蘇人，圓臉、扁鼻子、厚嘴唇、凸額頭、能言善辯，是個吹牛的好手。不過同學日久，他的話大家漸漸聽膩了，所以張若君在發表高談闊論之前，總要判斷一下自己的聽眾是否肯耐著性子聽他沒完沒了地胡說。因為他一旦開始講話，就會越來越興奮，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了。

　　杜亞平與張若君打過招呼後，先去挑逗已經躺在床上的朱戚華：

　　"戚華，這麼早就睡了！"

　　"哎，十一點半啦。"

　　"起來起來！要不我放幾個蚊子進去！"

　　"噢！不要！"

　　"現在還睡席子？"

　　"要去加拿大了，先鍛煉鍛煉！"

　　"瞎扯！"

　　朱戚華又黑又廋，腰板和脖子挺得筆直，再加上沒屁股，整個人就像是由幾截燒焦的木炭拼成的似的。無論冬夏，床上永遠只墊著一條烏油油的葦席，趾甲裡滿是污垢的赤腳總是套一雙快磨穿的拖鞋，活像個校園裡的苦行僧。

　　"聽說你要追李文怡？"張若君問。他與廖明生情同手足，知道這事也不奇怪，況且杜亞平做事也從不遮遮掩掩！

　　"啊，怎麼啦！難道不可以？"

　　"可以可以！"

　　"可以個屁，我正是來向你討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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