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食草男的初戀 >


  李文怡為什麼認定他要抓自己的手呢?這種無法解釋的女人直覺為什麼總是正確的呢?她雙手合攏,自然地放在兩腿中間。杜亞平的手該如何通過她和他之間的這段距離,伸到她的小腹前,抓住她的手呢?迅速地?太不自然了,而且可能會驚嚇著她的;緩慢地?太膽怯了,並且她沒法裝作沒注意到他的手伸過來了,她會想到這是多麼令人羞恥的事情,進而躲避或採取其它措施保護自己!再說,他抓住她的手後,是讓它留在原地,還是把它拉到自己的身邊呢?若維持它的手在原處,他的胳膊是那麼不自然地伸展著,不是又要患半身不遂了嗎?可拉它到自己身邊呢?就要冒遭她抵抗的風險。杜亞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反復地思量,他簡直不能計畫好這一個小小的行動,並預先設想李文怡可能做出的種種反應,從而準備好不同的應變措施。老實說,這會兒他根本沒想過,若能握住她的手,該是他平生第一次握住一個女孩的手吧!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就在幾天前,在學生會的辦公室裡,在日光燈下,襯托著木質的辦公桌面,她迅速翻動書頁的手,是多麼的圓潤、修長、而富有生氣。當她流暢地寫出練習題的解答時,她的長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面龐,只有她執筆的手可供他欣賞。他驚歎于女孩的手的細膩、白皙,那時不是曾有一種衝動,想握住她的手將它送到唇邊親吻嗎!可是出於愛慕,崇拜之情的衝動被理智制止了;而此刻,雖然出於一種並不十分光彩的動機,理智卻強硬地命令他無論如何要將她的手抓住。人世間的事不也是這樣嗎,為美好的理想而奮鬥,常常遭遇失敗;而懷著卑微、但現實的目的而掙扎的人,不知不覺間卻獲得了難以想像的成功。

  杜亞平猶豫遲疑,拖延了很長時間,這也大大地加劇了李文怡的痛苦。她不得不分分秒秒地想著他,感到越來越不自在。如果將她心裡模糊的、她自己也不願正視的念頭明確地表達出來。該是下麵一句話:

  不管怎樣,來一個了結吧!提防、相持與等待已讓人無法忍受了,這不是在看電影,這是在受罪呀!

  在偉大的《紅與黑》中,于連是怎樣抓住德·雷納爾夫人的手的:"如果在十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我還不能下定決心去握住這個就在我身邊的年輕女人的手,很明顯,我僅僅是一個懦夫,我要回到我的臥室裡開槍自殺。"同樣的心理也促成了杜亞平的行動!他抓住的手冰涼,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經落在一個男人的手裡似的。他先是輕握著自己的戰利品,輕得就像在用掌心的熱氣呵護著它。直到把它烘得暖一些了,他才設法扳開她緊攥著的手指並順勢把她的手拉了過來,她的手心裡有一團濕透的紙巾。

  "怎麼了?"他問。

  "出汗了!"她低下頭輕輕地說,並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將濕的紙巾交到右手。我的手濕冷、出汗、他是否喜歡呢?她想著。遲疑地將左手伸向她和他之間的空隙。女孩不願意第一次接觸就給他留下不好的感覺,讓他發現自己的缺點,她多希望自己能在他心中表現得十全十美呀!但他根本沒想,也不會在乎她所擔心的,只顧忙不迭地把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裡。李文怡抬起頭繼續看著螢幕,剛剛被他拉手時劇烈的心跳現在已經平息了。她開始體味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溫暖而有依靠的感受。但他又不安分起來,他用飽滿光滑的指肚在她的手背,在她掌指間連綿不斷的摩挲。他是多麼無恥而又令人厭煩啊!她為什麼要忍受他這樣放肆舉動呢?

  杜亞平也覺得自己下流透頂!但他相信肉體的接觸能夠強化兩人之間的關係,所以他耐著性子,將這項細緻的工作堅持到最後--電影結束。當階梯教室裡的燈光亮起來的時候,他停下來,看看身邊的她。剛才,在黑暗中的他們親密無間,可現在,在明亮的燈光下,他們怎麼又這樣陌生呢?他們的手慢慢地分開了。

  他們走出電影院時,看電影的人差不多都已散去了。清新的空氣驅散了在擁擠的室內感到的悶熱和污濁。涼意沁透薄薄的衣衫,全身掠過一陣陣輕微的寒顫。要過一會兒,待汗漬幹後才能感覺到夜的溫暖醉人。他們先沿著教學樓底層昏暗的長廊走了一段,聽他們的腳步聲在長廊上沙沙的迴響。然後,他們拐上寬闊的,路邊矗立著桔黃色路燈的大道。在他們的右邊是齊胸高的、修剪得十分整齊的灌木,灌木後,十幾幢宿舍樓掩映在白玉蘭和香樟樹叢中。在他們的左邊是平坦延伸向遠方的草地,在草地的盡頭是三幢棕紅色的、有露天走廊和樓梯的美麗的教學樓。三幢教學樓之間連接著曲折的長廊,周圍還散佈著幾座形狀各異的小建築,它們是多功能廳、會議室和大階梯教室。若是視線沒有被這些小建築阻斷,就能看到教學樓另一面湖邊的垂柳和涼亭了。

  這時正是情人約會最好的季節,草坪上坐著的,和他們魚貫而行的很多對兒伴侶,都是杜亞平和李文怡借鑒的榜樣,但他們倆顯然還沒適應自己在對方身邊的角色。同時,他們也要在各自的心裡騰出一個地方,好讓另一個人搬進來,而且從此以後時刻就要為他(她)牽腸掛肚了。

  我為什麼要這樣呢?李文怡默默地問自己,可是女孩當然不會對自己說實話:我需要一個男人,而他又那樣讓人……唉!不!她絕不會想到自己的需要,她只想著自己的犧牲精神。他硬要這樣,我又能怎麼辦呢?我逃避過,但他找到了我;我也抵抗過,當然後來在電影院裡,我沒抵抗,但電影院裡那麼多人,我怎麼能掙扎或呼救呢?總之,我沒做什麼過頭的、不規矩的、不符合一個女孩身份的事兒,況且現在我還沒答應過他什麼呢。可是我本來應該有辦法避開這些的,我好像一點兒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他對我好像挺好,可他對我好在哪裡?他都對我說了、做了些什麼呀!他為什麼這樣說、這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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