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戀三次方(46)_薇哂

四十六

　　他在醫院的電視裡看到了那個場面。爸爸媽媽靜靜地躺在被血染紅的雨水裡，而他卻毫髮無傷，只是因為受到衝撞而暈厥。

　　醫生說在車禍那一瞬間爸爸媽媽用身體擋住了自己，把自己保護起來。他們的手握得很牢，醫生們費了好大力才掰開。

　　住院期間，他總是聽見醫生感慨這對夫婦的偉大，而他只是聽著。

　　他們都說他很堅強，醒來後都沒哭鬧過，還有人猜測他已經被撞傻了，不然不會這麼冷漠。

　　但是他一直沒有開口。他不會哭給這些不相干的人看，讓他們施捨給他半點憐憫。半夜，他縮在被子裡，用力閉上眼睛，爸爸媽媽的一笑一顰就又鮮活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了。

　　當他以為自己要變成一個孤兒時，一個和藹的老人將他從醫院接了出去。老人自稱是他的爺爺，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點頭，半晌，喊出了一聲爺爺。

　　五歲那年的貧寒、孤獨、悲傷都在這聲"爺爺"中結束。

　　從那一刻起，他成了這座大宅的少爺。他可以揮霍無度，他可以暴戾惡毒，他可以喜怒無常……這一切都沒有關係，只要在爺爺面前表現得稍微乖巧一點就可以了。

　　"小堂！"爺爺的聲音把他從過往的記憶中拉了回來。

　　他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夏沐晴。她應該很滿意現在的結果吧？她本來就是爺爺的一顆棋子。可是，他的人生為什麼要被別人控制？

　　"現在我把我們家傳的訂婚戒指傳給你們，完成這次訂婚儀式……"君爺爺的話音剛落，管家已經端著一個紅色錦盒走上前來。

　　君千堂還來不及反應，那個盒子已經"嗒"地彈開了。兩枚星月造型的鑽石戒指閃著璀璨的光芒展現在眾人眼前。

　　那兩枚戒指應該就是爸爸口中常說的，象徵著至死不渝的愛情的"星月相伴"吧？爸爸從來沒送過媽媽戒指，倒不單是因為沒錢。他是個很浪漫的人，即使貧窮，他也會經常買花給媽媽。他曾經一邊握著媽媽的手一邊信誓旦旦地說："總有一天，我要讓所有人都承認你，那時候，我會把家傳的'星月相伴'戴在你手上。"

　　然而，媽媽到死也沒等到這一天。

　　君千堂冷冷地看著君爺爺把那枚星形戒指戴在夏沐晴的中指上。

　　夏沐晴的臉上閃爍著惶恐不安的神色，她有些驚慌地看著君爺爺把那枚戒指套在自己手上。君爺爺這是怎麼了？但凡瞭解君千堂的人，都知道強加什麼在他頭上會有怎樣的後果。

　　好幾次，夏沐晴想要開口阻止，但此時的她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阻止君爺爺。就在這時，君爺爺已經拉過君千堂的手，把戒指往上套。

　　夏沐晴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內心的不安越發強烈了，君千堂他一定會做些什麼的。

　　果然-

　　君千堂的手指微微一屈，那枚戒指落入了他的手中。

　　"小堂！"君爺爺有些驚詫。

　　君千堂用力捏住那枚戒指，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難道你又想像對待爸爸那樣對待我嗎？為什麼你總要干涉別人的感情和婚姻？"君千堂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爺爺，一字一句地說，"在你的世界裡，別人的感情究竟算什麼？這對戒指，想要的人到死也無法得到，而不想要的人無論如何抗拒也還是必須將它戴在手上……可是，我為什麼要順從你？！"

　　君爺爺顯然沒想到君千堂會這麼激動。他的臉上雖然保持著鎮定，但臉色已經開始發白。

　　"君千堂，你不要再說了！"夏沐晴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所有人都發現君爺爺的臉色已經有些不正常了。管家慌忙拿出一個藥瓶，倒了一粒藥丸，喂進君爺爺的嘴裡。

　　"我差點就要原諒你，原諒你對爸爸媽媽犯下的過錯了，可是……"君千堂的聲音有些哽咽。

　　"小堂……你爸爸媽媽那件事是我的過錯，我已經付出代價了！可是這次，我是真心為你好，小晴是個很好的女孩。"君爺爺的口氣軟了下來，語氣中滿是遺憾和歉意。

　　"就算她再好……可這和我的愛情、我的婚姻有什麼關係？和我有什麼關係？"

　　君千堂如同一隻憤怒的鳥，所有羽毛都開始向外張開。

　　夏沐晴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他不愛她，他從一開始就排斥她。她曾以為那是自己的原因，現在才知道他只是活在一個夢魘中，無法釋懷，於是固執地排斥著所有人的善意。那麼，他所有的冷漠，所有的桀驁不馴，所有的頑劣都只是裝出來的吧？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傷害君爺爺，報復君爺爺曾經對他的父母犯下的過錯吧？

　　夏沐晴看了君爺爺一眼。她不知道君爺爺曾經犯過什麼樣的過錯，但她知道他是那樣愛著君千堂，他絕不可能做任何傷害君千堂的事。

　　為什麼兩個人明明都很在意對方，卻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夏沐晴忽然覺得這兩個人都很可憐。也就在這時，君千堂在她同情的目光中舉起了那枚戒指，將它丟入空中。

　　夏沐晴似乎聽見戒指"咚"的一聲落入水中，那枚戒指和她的心一起沉到了池水的最深處。

　　一切，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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