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變(1)_盤腿的小僧

一

　　第一卷困獸爭霸

　　第一章誰的戰爭

　　「該死的戰爭，短命的貴族……」小九低聲詛咒著，左耳貼著地面仔細地聆聽，稀稀拉拉的馬蹄聲漸漸遠去。格林森的士兵已經走遠，並沒有發現躲在士兵屍體堆裡的小九，現在可不能出去，誰知道這些雜碎會不會來個回馬槍，繼續忍耐一會兒吧。

　　多少次從死人堆裡撿條命的小九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謹慎：衝動會死人的！已經成為死鬼的前任小隊長多次忠告剛進兵營的新兵蛋子：不要以為你的勇敢、多次的戰功和為他們流的血會使你一下子飛上枝頭變鳳凰，要明白你是做雞做鴨的命，不是鳳凰的命。有條賤命是我們的恥辱，卻也是我們的資本，無論怎樣，在戰場上你們都給我保住你們那條賤命。

　　可惜的是，老隊長在兩年前的那場戰事當中並沒有保護好自己和絕大多數部下的一堆賤命，一百多人的小隊士兵就像秋後的紅葉一樣飄飄灑灑，無奈地掩埋於戰馬奔騰卷起的漫天塵埃中。

　　人死光了不要緊，戰爭還要繼續。兵營就是戰爭聯繫的紐帶，「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兵營永遠不會缺人，不會消失，變的唯獨是經常變更的面孔。四年的不間斷戰爭，小九像面不倒的紅旗一樣一直飄揚在旭日城兵營的上空，從一個小兵榮升為小隊長。雖然旗幟是小了點，畢竟還在那裡豎著，上峰說：小九是條貓，可以死九次，是他的名字取得好的緣故。但熟悉小九的人說：小九是條九尾狐，死一次只掉一次尾巴。

　　不管他們怎麼說，只要有條命，誰理他是怎麼留下的。熟悉自己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而且還會一個一個排好隊死去。活著總比死了好，指望貴族老爺們記住你的名字？還是你死後會給你家裡發撫恤金，再給你做個大大的紀念碑？會的，慢慢等吧！

　　「唉，人死了咋就會變得重了很多，這位上面的死鬼兄弟加上鐵甲少說有三百斤吧？」小九忍在一個鐵甲士兵的屍體下快半個時辰了，手腳先是麻，再是木，右肋骨處傳來鑽心的痛，也不知道斷了幾根？心裡琢磨著怎樣在兵營裡忽悠個半年。

　　「呼……」徐徐吐出憋在胸腔忍了很長時間的惡氣，不是捨不得吐出來，只是附近都是那濃濃的血腥味，換一口還是跟胸腔裡的那口差不多，嫌麻煩。小九吃力地把上面的死鬼兄弟挪了挪，向外探出個頭，猛然一個蒼白的臉倒掛在眼前。

　　「媽呀，老弟別嚇我！」那張臉上倒是乾淨，只是那種灰黃的蒼白，有這樣的顏色嗎？還真是這樣！這是血放光後的模樣，一對眼睛像死魚的那對，剛好盯著像耗子一樣鑽出來的小九。小九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終於認了出來，這是一個剛進自己小隊半年不到的小兵蛋，十四歲，跟小九當初被抓進部隊的年紀差不多。可憐的後輩，咋就這麼容易倒了呢！給你來段安魂曲兒吧：「安心去吧，小弟，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怨三點，記住了。第一：要怨那個沒腦子的千戶總兵，領著我們這群斥候部隊就那麼准鑽進人家備好的圈套。平常看他做事從來就沒個准的，最後一次恰巧給他碰准了。

　　第二：要怨你自己。貴族雖然不多，但也有一些啊，你投胎的時候怎麼就不看准呢？

　　第三：怪你早不來這裡晚不來這裡，剛好十四歲來這裡，跟『死』諧音的年紀是很犯忌的。」

　　小九又想了想說，「就不要怨我了，我是隊長不假，可我……也砍了五個格林森士兵，最後是刀卷了刃沒辦法多來幾個，只好找個地方躲了，這種戰場上的生存能力靠的是悟性，偏要我跟你講個一清二楚？傻，那我手下一百來號都想這麼躲，哪來那麼多屍體給我們準備啊！死掉的五個格林森士兵，三個送給你陪葬，下去後就說是我說的，這樣就瞑目了吧。不用說，你一個敵人都沒殺死，看你那刀都還賴在鞘裡呢；另一個要留給那個隊副，不是他給我擋了擋後面偷襲我的那傢伙，估計我不只是就斷幾根肋骨而已；最後一個誰也不給，留給我自己，天曉得等下能否安然回營。」

　　小九漫無目的地想著，齜牙咧嘴地輪流活動四肢，儘快恢復身體的靈活度，木掉的四肢開始像一把把鋼針紮在肉裡，扯得連那很深的筋絡都顫動起來，開始麻了，麻好了就自由了。

　　自由？好遙遠動聽的名字。不是沒有想過逃跑，逃離軍營，但那樣所受的懲罰是要誅族的。戰場上死了可沒人會記得你的名字，如果是臨陣脫逃，那你的家人親人族人都會被揪出來給你作伴，這傻事沒人會做。

　　在旭日城和格林森城沒開戰時，小九雖然說是個平民，但父親靠東詐西騙地做生意也掙不少光元，還把小九送去上了學，雖然學不了魔法，不過武技倒學得還可以，在給抓進兵營時也是個初級武士。

　　一切都是在那該死的歲數「十四歲」，就那年兩城開始發生戰爭，噩運就像雨後的韭菜一樣，割了又長。先是父親，幾個叔叔，然後是自己的長兄二哥等人，只要還能動彈的男人都一個一個被拉上了戰場。這幾年，仰光大陸僅這兩城的戰爭就斷斷續續丟掉了百萬平民和奴隸的性命。

　　父親幾人也不是神仙，舉頭三尺也沒神靈庇護，一個個先後跟著而去，永遠消失在戰場的硝煙中，爺爺沒能挺住這連車帶炮的打擊，也含恨離世了。小九就此回家，照顧傷心的母親和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妹妹。挖藥，打獵，加上父親當年留下的些錢，總算幫母親熬過了那道幾乎邁不過的坎。直到自己被強抓入伍，前前後後也不過一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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