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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見過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子,在去買衣服時,她笑嘻嘻地玩著她媽媽的手機,然後我看到了她的臉,密密麻麻的臉上有許多的痣,所有人不看她,以為她的臉太恐怖了,可是,我看著那些痣,知道有人把眼淚落到了她前世的臉上!

  不僅我的胳膊沒有了,我還要動至少十次手術才能把斷的了那些骨頭全接上,綠禾出去了,我聽到她和大夫嚷:我妹妹不能沒有胳膊,她要畫畫,她要畫畫啊,你們不知道她是天才嗎?我有錢,你們一定要讓她能畫畫啊。

  我聽到她哭了。

  我側過臉去,把眼淚流到了頭髮裡。

  而她進來時卻是微笑著:顏索,你還有左手,至少還有左手。

  左手也不保了。

  因為失血過多,大夫建議截肢,綠禾堅定地說:不,不,有多少可能我們都要盡力,她必須有一個左手。

  錢不夠了,大夫說。

  我去想辦法,她說。

  我剛知道,撞了我的司機跑了,沒有人支付這高昂的醫療費,我的家裡不可能有錢,下崗的父母能有多少錢?甚至,我出車的消息都沒有告訴他們。

  三個月後。

  我出院,留住了左手的我,穿著素色的衣衫,讓綠禾牽著我的手。

  綠禾把我接到使館區的一個老房子,我知道這種老房子是我們一直夢以求的想住的,有情有調有光陰的味道,可是,我不知道哪裡來的錢可以住這和的房子,我的醫療費已經快一百萬了,哪裡來的錢?

  我問她,因為想儘快畫畫賣畫,我別無所長。

  沒有一個男人會要一個失去一支胳膊的女人,我有自知之名,我一無所有,除了賣畫。

  是周生,她說。

  一切明瞭了。

  我要嫁給他,雖然他沒有說,可是,錢全是他出的。

  你不要,我掙扎,可是,這「不要」是多麼的無力,多麼的蒼白。

  臺灣不錯的,換換環境也好,他說他會疼愛我,如同疼愛他的初戀,她會寵愛我。

  不不,我說,你要的不是寵愛。

  傻子,好好養身體,我會讓他再給你一個畫室,我想,用你的左手,照樣可以實現理想。

  我又哭了。

  出車禍以來,我這樣愛哭,眼淚總是不及離的落下來。她抱著我:顏索,你總是叫我的名字,其實我希望你叫我姐,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有一個妹妹,後來我十多歲時帶她出去游泳,她溺了水,再也沒有上來。

  顏索,我看到你,好象看到自己妹妹。

  姐。我終於叫出這一個字,刹那間淚流滿面,我們看著對方,無語淚流。

  一個月後,綠禾嫁到臺灣去,那天,她穿了鮮豔的旗袍,明媚動人,我按了假肢,站在她的身邊,我一直看著她,她笑著,並不看我。

  最後,她敬了我。

  我們把滿滿一大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再喝了三杯子花憶前身,水仙已乘鯉魚去,一夜芙渠紅淚多,親愛的綠禾,讓我們在紅淚清露裡憶前身吧,我們一定是兩生花,我的前生一定是你,飲了三杯酒,一杯看劍氣,二杯生離別,三杯上馬去!

  雪小禪 :中國作協會員、專欄作家。原名王虹蓮。已出版散文集《煙雨桃花》、《禪心百合》,愛情禪》《我為了我》,小說集《看我青蛙變王子》《戲子》《像冰一樣疼,像火一樣藍》《一地相思兩處涼》多本,長篇小說《無愛不歡》《煙花亂》《刺青》。文章多見各類期刊,現為《讀者》百名簽約作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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