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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五

  我們重新住在一起。

  彼時,我們離畢業還有一個月又十天,她的名聲漸起,有幾個文藝團體來和她洽談,而我的形勢卻不看好,全國的美院好象死光了,沒有一家伸出橄欖枝。

  那逼仄的小樓好象世外桃花源,我在那裡畫畫療傷,大部分錢全是綠禾出。

  如果不是周生出現,我們也許會這樣過下去,但綠禾的身邊忽然出現一個叫周生的男子。

  中年男子,微胖,禿頂,我和綠禾開玩笑,你即使再戀父,也不必如此吧?綠禾哈哈笑著,只說這個臺灣來的商人傻,每天去她唱歌的酒巴獻花,一大把又一把紅玫瑰。

  看著怪心疼的。綠禾說,那麼多紅玫瑰,可以買多少顏料啊。她這樣比喻的時候我就非常非常感動,我想綠禾是真的喜歡我,才會替我買那麼多的顏料啊。

  周生曾經來我們小屋裡,眼睛裡有酸澀:哎,太局促了啊,這種小屋。

  他並不是要包綠禾做二奶或三奶,綠禾嘲笑說:他說他要來大陸尋找愛情,他前年喪了妻。

  你不要嫁給他,我削著蘋果,很正色地警告他:他不就是有倆臭錢?況且你姿色出眾,嗓子這麼好,不愁不紅的。

  好,我不嫁給他。可他對我實在好,前幾天還要送我車。

  你不會虛榮到為一輛車嫁給一個中年男子吧?我被虛榮害了,不能再虛榮下去,前幾天看娛樂版頭條,童亦和女模特去風,結果出了車禍,結果女模特死了,童亦的腿折了。

  我並不覺得心疼,只覺得大快人心。他的新人舊人有多少?我不過是其中一個分母,這樣想的時候,我只感覺那段貌似戀愛的時光十分無聊,甚至接近於無恥,僅此而已。

  所以,我反對綠禾嫁給有錢男人,特別是禿了頂的中年男子。

  於是在茶飯後我們常常拿周生取笑,好象他是我們一個佐料,我們這樣說的時候,一點不動感情,好像郭德綱說相聲,說得很犀利。

  我們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揮霍著青春,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我想,這樣的揮霍還會持續多年。

  畢業的時候,我的油畫西藏組畫在全國得了大獎,北京一個畫院希望我去,法國一個美院希望我去深造,我借了一輛自行車,然後就奔向音樂學院。

  我本來可以打的去。

  我本來可以打個電話告訴綠禾。

  我本來可以在我們晚飯的時候告訴她。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太興奮了,這樣的好消息,我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儘管天下著雨,儘管自行車很破,雨打濕了我的頭髮,我拚命地騎著,要告訴這個給我買顏料的女子,我蠃了!

  在接近音樂學院時,在拐彎的時候,我被突然拐過來的一輛大卡車撞倒,卷到車的底下時,眼前一黑,一切,蕩然無存。

  醒來時,我看到自己全身纏滿的東西,而我的右胳膊沒有了。

  我想叫,可是發不出聲音,我想哭,可是居然沒有眼淚。

  我看到了綠禾。

  她守在我的床前,拂著我的散發,就那樣一下一下地拂著,好象我是她的孩子,我哽咽著問:我怎麼畫畫啊,我的胳膊呢?

  她哭了,眼淚落到我的臉上。

  我知道我來生必長許多痣,因為如果一個人心疼另一個人,如果她的眼淚落到她的臉上,那麼,她的臉會會長許多痣。

  可是,我不怕長很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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