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離去，後會無期(19)

十九

　　那個陌生的男孩，也許他在會那片茫茫人海遇見。但不相識。

　　雨童走進網吧時，楊哥白了他一眼。這男人恨他，全因為他以為他將是另一個米樂，會把綺貞帶走。只有雨童清楚，他成不了他想成為的那個男孩，他替代不了米樂在綺貞生命裡的位置。

　　他見到綺貞，彎下腰辛苦地洗擦馬桶。有中途休息的顧客要上廁所，粗魯地把她拉出來。她右手按著左手的胳膊，臉上有沉默的痛苦。雨童走過去，儘管她反抗，他還是把她的衣袖拉起來，看見手臂上那一條條被滕條打出來的傷痕，有如在皮膚上蠕動的活蟲。

　　他沒說什麼，只是在淚流之下說了一句：過幾天，我要到大學報到了。

　　然後，他轉過身擦掉匆忙的眼淚，不想讓她知道有另一個男孩那麼愛她，會為她淚流滿臉。他想保護她，所以他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

　　楊哥在髮廊被員警當場捉到。雨童躲在巷口望著那男人被警車帶走，他松了一口氣，把手機塞回褲兜裡。手機螢幕上猶如死不瞑目般還顯示著剛剛的通話號碼，１１０。

　　雨童回到了網吧。綺貞正在掃地，他把她的掃帚奪過來。

　　走，跟我走。我會照顧你的，就跟米樂一樣。

　　綺貞睜大眼睛，久久看著他。空氣宛如啞巴。這段緘默中，雨童想著她在想什麼。不能觸碰的悲傷漾滿她的眼，她的嘴巴最終輕輕鬆動，很慢很無奈地說出來。

　　雨童，你知道，我要在這裡等米樂。我不能跟你走。

　　早就預料到的，這樣一個註定失敗的告白。即使預想到了將會多麼的失望，但被拒絕的那一刻，雨童的心真的很痛。這才發現，先前的一起悲傷都只是排練。

　　他走出網吧時，仰起頭，他看見那蔚藍的天空，雨季連一句告別的話也沒留下。

　　To：二十歲的米樂。

　　喜歡我的那個男孩已經走了。我仍會在這裡等著你，等待著下一個雨季的來臨。

　　To：二十一歲的米樂。

　　我被楊哥強姦了。我已經變得不乾淨，不配再等候你。你不要再回來了，我沒有顏面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To：二十二歲的米樂。

　　又下雨了。說好了不再往你的郵箱寫信的。但我還是有點擔心你。這幾天聽網吧裡的人說，北京發生了一起CS玩家傷人事件。一個玩家約另一個相互不認識的玩家見面，結果突然就把那人給刺成重傷了。據說那兇手是玩CS走火入魔導致精神失常的。米樂，這麼暴力的遊戲你還是別玩了。

　　還有，我在這裡生活得很好……我已經……不愛你了。再見了。

　　很多年後，雨童又回到了學校那條熟悉的街道上。

　　他走到那間招牌已經破舊的網吧前。網吧裡人客稀少，景況蕭條，一個女人抱著四五歲大的兒子，坐在門前望著天空。那裡晴朗無邊。媽媽俯下頭對兒子說，真奇怪呀。往年的這個時候都已經下雨了的。

　　媽媽頭髮淩亂，用一根發簪簡單糾結。那張過早衰老的臉上，佈滿青春褪去的痕跡。她抬起頭，看見站在門口的雨童。她看著他，空曠的眼窩流淌出陌生的眼光。

　　她已經不認識他了。那麼多年前的一個男孩，今天也是落魄的男人。

　　一個喝酒的男人從裡面大聲地罵出來：臭婆娘，站在門口勾引男人麼，快給我滾回來！欠揍是不是？

　　綺貞抱著兒子慌忙地走回屋裡。她再也看不見，雨童轉身流下的眼淚。

　　不知道她還是不是在等那個叫米樂的男人。

　　他其實跟那人見過面的。那年，他在大學裡參加CS分區比賽，遇到一個ML的玩家。雨童打敗了那人，並且約出來見面。他問那人是不是叫米樂，男孩十分吃驚。

　　哎呀，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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