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離去，後會無期(18)

十八

　　人群騷動起來，電腦黑屏。剛才還清晰萬分的勝利在一瞬間被黑暗替換掉，雨童看到漫駡的人們和自己茫然的臉，全被困在那沒有光亮的，十七寸的電腦螢幕裡。

　　楊哥從裡屋走出來，咧咧地罵道：這該死的雷，電錶都跳閘了！

　　完啦！完啦！就這麼輸掉了！是決賽呀！就快要贏了呀！沮喪的人們離開雨童的周圍，此起彼伏的惋惜聲從網吧飄進街道上濕冷的空氣裡。雨童從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傘，經過綺貞身邊的時候，他輕輕地跟她說，對不起。

　　她愣了愣，雨童撐開傘走進了雨裡。雨水將他的背影慢慢模糊掉。

　　他為什麼跟她說對不起？也許，他參加比賽本來就是為了有機會替她尋找米樂。

　　綺貞回頭看見，站在空蕩蕩網吧裡的楊哥，臉部有那麼幽暗的笑容。

　　楊哥轉過身走過裡屋，啪地打上電閘，網吧裡又光亮一片。是他故意拉下了電源。比這個雨季更陰暗的是這個男人醜陋的心靈。

　　雨童走出教室，遇著他曾經喜歡的女生。

　　她依舊那麼嫵媚，一大把海藻般濃密的黑髮，睫毛下有深深的眼影。他心裡突然有了小小的驚訝。不愛一個人的時候，突然間她莫名其妙地從女主角淪為了路人甲，一個微笑，一個眼神，全都回歸平淡。

　　他發現自己能夠聲音不顫抖地跟她說話。

　　莊XX，我們不必要複合了。因為我不再愛你。

　　那女生張大嘴巴，有點惱羞成怒，卻不能說出一句話。該說的剛才都說了。她說蕭雨童，雖然你在決賽中輸掉了，可我還是挺欣賞你的。罷了，罷了，就讓你和我複合算了。

　　一堆熱辣辣的話全都無預期地撞進他帶點冷漠的態度裡。

　　女生氣呼呼地轉身離開。雨童望著她的背影，想起另一個女孩。綺貞，在漫長的雨季中苦苦地守侯著她愛的人。即使不知道那份諾言會不會兌現，她還是會繼續等候下去，這麼一個執著的女孩。

　　他知道她不會再愛上別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愛上了她。

　　註定了的，他從始至終都不是她要等的人。

　　雨童下課後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罵了一頓。那個楊哥，跑來學校誣陷他是昨天夜裡潛入網吧砸壞了幾部電腦的人。不管是或否，老師語氣深長地告誡他，蕭雨童，不能再跟那種人扯上任何關係了。真的，這樣你弄不好會完蛋。

　　誣陷事件很快不了了之。他也曾一度下了決心，高考之前，不會再踏足那網吧。只是有時候放學，他路過那裡，和站在門口的綺貞相互微笑示意，趕在楊哥望出來之前快步走過。

　　一直想問她，米樂，有沒有任何消息。

　　他想見見那個能令一個女孩如此久久苦等的男孩。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不要比那男孩差多少。理論上，米樂不算是他的情敵，他對綺貞的愛戀是完全不必提出來的，即使永埋在黑暗的土壤下，也不足惜。

　　雨童不曾想過自己會違背自己的誓言。說好了的，高考之前不進那間網吧。那天他站在網吧門口，雨猛烈地敲打他手中撐著的黑傘。他看見網吧裡面，那群冷漠地玩電腦的人們身邊，楊哥拼了命地打綺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狠毒。

　　那男人激烈抽搐的臉部肌肉下，嘴巴嚷嚷道：臭丫頭，竟為了替那拿不到冠軍的死仔出氣，砸壞了我的電腦！我讓你吃我的，住我的，竟然還這麼反骨！

　　雨童扔下傘，沖了進去。然而楊哥早就看見他。

　　做不到英雄救美，他被楊哥一腳踹在地上。要不是經過的老師跑進來制止，他會被揍得很慘。

　　告訴過你的。老師把雨童背去校醫室的途中，很無奈的歎氣，叫你別跟那家網吧扯上關係，你偏不聽！你怎麼這麼傻呀？

　　雨童趴在老師的背上慢慢地流出淚。他是很傻，愛上了一個不可能愛上自己的女孩。

　　雨季比往年提前結束。天空出現了蔚藍的尾鰭，遙遠而來的風吹乾淨了人們臉上的潮濕。雨童這年十九歲，他考上了北方的大學。那個緯度，經過米樂所在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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