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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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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九月的畫果然在校文化藝術節上拿了油畫類惟一的一等獎,有評論這麼說道:「這組圖有一種怪誕、動人的哀傷。畫者筆下的女子像一隻外表光鮮內裡卻在腐敗的蘋果,美麗且墮落,包含了生命的汁液,辛辣芬芳,從中看到快樂和無邪,看到生與死之間流暢的轉換,生之歡愉,死之迅疾,就這樣先後出現。生命旦夕禍福,不如趁早盡歡……這是我所認為的,畫者想要表達的主題。」 評論者仍是那神秘的翊君。劉蓮沒能收到他的回信。雖然那封信擱在窗臺上,當天就被人取走了。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個男生到底是誰,他的眼光甚為犀利,給她的每篇評論都說到點子上,對韓九月的油畫也是一語中的。這下連韓九月也著急了:「連城啊,你那封信可能是調侃味道太濃了,咱好好寫一封,行嗎?我也想見見此人呢。」 寫給翊君的信石沉大海。不知道他是沒有收到,還是不屑回信。劉蓮只能確定寫給江淮的信,他是收到了。那天,文學社開會,會議結束後,江淮叫住了她。毫無邊際地說了半天話,他突然問:「你喜歡詩歌嗎?」 劉蓮心裡一凜,故作坦蕩地說:「喜歡啊。李白、蘇軾、辛棄疾、納蘭容若……很多呢。你呢?」 他含笑道:「那麼,當代詩歌呢?」 「呀,看得不多,偶爾看看海子、顧城什麼的。」劉蓮繼續裝糊塗。 江淮笑意更深,嘴角輕輕上揚:「那麼……席慕容呢?」 「看得不多呢。」劉蓮硬著頭皮道。她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幾乎會背她的每一首詩。 江淮微笑。他的臉上永遠一副正大光明的樣子,回眸的一瞬,卻狂野性感,讓人刹那心旌神蕩。他說:「她的詩不錯,特別是那首《盼望》。」 劉蓮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啊,你收到我的信了嘛。」 江淮根本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抬腕看表:「我先走。學生會還有事情。」 劉蓮喊住他:「師兄。」她喜歡這麼喊他,好似回到武俠小說裡。那些江湖故事中,師兄師妹通常是青梅竹馬的。 他回頭,暮色中,他穿著白色外套,身姿挺拔,笑起來非常豁達,除了他,她此生再也不曾見過哪個男人能將白色穿得這麼英氣。他說:「有事?」看著她,好像要看到她內心深處。 她猶豫了一下,說:「沒事。」 他走了。 當天晚上,劉蓮回到寢室,坐在燈下翻看席慕容的詩集,第65頁,那首《盼望》。 其實 我盼望的 也不過就只是那一瞬 我從沒要求過 你給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開滿了梔子花的山坡上 與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別離 那麼 再長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時 那短短的一瞬 很多年後,劉蓮會責怪自己,為什麼這麼傻,初次給他寫信,就挑了這麼一首?字字句句,如同讖語,預示了他們必定無法善終的一生。 而當時,她只是坐著,發呆。她想,他既然知道是我寫的信,很快就會給我回音吧?她想著想著就睡著了。是夜,江淮入她夢中,好像是十多年後吧,他們重逢了,他已年老,頭髮都掉了不少,腰板也不直了,穿著寒酸的衣服,她撫著他的頭髮,落下淚來。她好難過好難過,她痛恨他的妻子,她想,一個怎樣的女人,有幸可以夜夜擁你入懷卻不加珍惜? 醒來的時候是淩晨一點半,夜色沉重。下鋪的林蓼藍又去電臺做節目了,不在寢室;韓九月睡得正熟,她下鋪的陳苔蘚竟也不在。 劉蓮翻了個身,再也睡不著,披衣起床,想到陽臺上吹風。門竟是虛掩的,她心一驚,想起入夜前自己是最後一個睡的,她還記得把門栓插上了,這是怎麼回事?她帶著疑惑出門,看到陳苔蘚的背影,立刻明白了,原來這孩子也睡不著,先起來了。 陳苔蘚坐在陽臺上,把腳晃蕩在半空中,抽煙。聽到響動,頭也不回。劉蓮走到她旁邊,也學著她的樣子,坐了上去。陳苔蘚說:「小心。」 劉蓮沖著她笑:「怎麼,也睡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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