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38)_白小葵

三十八

　　父親並不能說對我毫不關心，他經常問我零花錢夠不夠，玩具夠不夠，衣服夠不夠，零食夠不夠……可是他從來不問我，得到的愛夠不夠？

　　他從來沒有對我提起，如果有天他也有了他的家庭，我會如何？但是我早就問過自己千百遍，結論也並不是很難得出，因為從他們離婚那一刻起，或者說從他們日復一日的爭吵開始，我就決定了要靠自己－－－－靠自己對抗夜晚的黑暗，靠自己對抗學校裡欺負我的同學，靠自己對抗羡慕別人家庭幸福的心理，靠自己對抗體內的病魔，靠自己對抗無常的命運。

　　這個世界，誰都會離開誰，沒人能逃過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命運，我只是比別人早一點成長而已，我的眼淚會在夜晚的黑暗裡逐漸乾涸，我的拳頭會在欺負我的同學面前逐漸變強，我的羡慕會在別人的幸福中逐漸麻木，我的身體會在跟病魔的鬥爭中逐漸強壯，我的人生會不再聽取命運的唆使，逐漸走出自己的棱角模樣。

　　我叫楊樂，網名左岸，我喜歡幾米，因為我始終相信真愛的存在。

　　（二）

　　一個人在陰影下生活久了，是否就會渴望陽光？對我而言，林小琳就是一抹夏日午後的溫暖陽光，她似乎有能夠將周圍的事物都照亮起來的本領，有她就會有笑聲，有她就會有晴空。

　　林小琳的父親是我父親下屬子公司的負責人，她父親經常會到家中來跟我父親商討工作事宜，加上他們兩人又年紀相當，因此關係甚密。

　　每次林小琳都會屁顛屁顛地跟在她父親身後，大搖大擺地穿過我家的花園，進到我家一樓的大客廳，然後徑直走到我的背後，猛地一拍我的肩膀，希望能嚇到正全神貫注看動畫片的我。

　　而我每次也都會被她嚇到，繼而整個客廳都會回蕩著林小琳開心而得意的大笑，我於是也會被這種笑聲感染，不知不覺地令自己的嘴角上揚，眼睛變成月牙。

　　與其說是林小琳嚇人的功夫了得，不如說是我每次都期盼著那個從身後拍我肩膀的小姑娘快點到來。

　　林小琳讓我羡慕的除了她明媚的笑容，還有她幸福的家庭。她的父母是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兩人的恩愛，一家三口的和睦無法不令所有人都豔羨。尤其是我。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沒有親情，沒有真愛，林小琳不就擁有著這一切嗎？只能說我碰巧沒有遇到而已。於是我喜歡跟林小琳一起，當她的小跟班，我希望她的光芒耀眼一點，再耀眼一點，足以驅走我周身的寒冷，和我腦中的潮濕。

　　從我出生起，去醫院對我來說就像家常便飯，而只要林小琳碰巧在我家，我便會要求她陪我一起去醫院，而不是一臉不耐煩的母親或者手機總是響個不停的父親。

　　有一次我從驗血室出來，看到坐在外面塑膠椅子上的林小琳正一臉壞笑地盯著我，她有節奏地前後晃著小腿，不屑地對我說道，「楊樂啊，你可真沒用，抽點血就怕疼呢？我看你剛才都快哭了，這還是有我陪著你呢，要是你一個人可咋辦啊？」

　　我微微笑笑，問她，「你不怕抽血？」

　　「當然，我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是一個人來醫院呢，無論是抽血還是打針，哦，這是除了司機之外。」她又露出我百看不厭的得意的微笑。

　　「不會吧，你爸媽不陪你嗎？他們放心你一個人來啊？」我一臉詫異。

　　「他們？呵呵。他們最關心的只有自己而已吧。」林小琳自嘲地笑笑，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便捋起一邊的袖子給我看，於是幾條紅印在她那白皙的皮膚上赫然在目。

　　她笑嘻嘻地對著目瞪口呆的我說道，「我媽打的，呵呵。我爸老在外面玩女人，她自己又沒本事讓我爸聽她的，就愛拿我出氣。表面上我家看著很和睦吧，他們都是愛面子的人，所以他們是不會離婚的，所以他們也都沒空管我，所以我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多好。呵呵呵……」

　　我心疼地撫著那幾條張牙舞爪的紅色印記，抬眼看了看這個從來都散發著無限溫暖的女孩，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可以照耀別人，那是因為她自身根本就是一顆無窮無盡的光源，她的溫暖不是靠別人給予，她是堅強而獨立的。

　　那麼，就讓我們互相取暖吧，就讓兩個光源互相靠近，你已經照亮了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可我何時才會佔領你的心房？

　　（三）

　　對於我和林小琳，我想用一句話形容最為合適－－－－「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兒時的我們一起打鬧嬉戲，一起上學放學，林小琳時刻散發著光芒，吸引我始終不能離其左右，她也從不否認跟我關係有多密切，有時甚至同我勾肩搭背，死活要跟著我進男衛生間，看看究竟跟她上的那邊有何不同。

　　然而不知為何，我認為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感覺。

　　就算我們已經親密到可以肌膚相親，但是卻有種無法言語的距離感始終將我隔在一堵玻璃牆之外－－－－我可以看到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可是就是無法觸碰，或者說，她的一切始終無法與我取得關聯。

　　我曾想林小琳是否過於堅強，以至於她從未想過要得到別人的保護，可是後來我才發現，也許她只是覺得我沒有保護她的能力而已。

　　隨著歲月的成長，一些不同的變化開始出現在我們兩人的身上，林小琳不再像以前那般同我肆無忌憚地打鬧，她開始變得安靜，開始學會跟其他女孩一樣小步優雅地走路，坐下時雙膝併攏微微傾斜向一方。

　　她的頭髮也開始留長，整齊的劉海擋在她光潔的額上，當風吹起裙擺的時候，也吹起她的長髮，我喊她的名字，她回頭的一刹會露出好看的鎖骨和瘦弱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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