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37)_白小葵

三十七

　　如果時鐘可以撥回四年之前，那我希望我不要為了省錢而去坐那個硬座；如果歷史可以重新改寫，那我希望我可以生活在左的周圍，遠遠地聽他的聲音，看他的笑容；如果真的有愛神之箭，那我希望這一箭的聯繫不要再有絲毫偏差，要知道只因一句有緣無分的理由就將箭硬生生地從心中拔起，那是連神都無法忍受的痛苦。

　　如果真的有如果，那我希望誰也不要遇上誰，只願一切回到原點。

　　序章白色，到處都是白色……

　　頭頂上的燈光太強烈，直刺的我睜不開雙眼，幾個從頭到腳都包裹白色，就連臉頰都用白色的口罩遮去大半的男男女女神色凝重地在我身旁來回穿梭。

　　緊張沉鬱的氛圍讓房間裡的空氣似乎流動得很慢，我甚至感覺到它緩緩經過時碾壓著我乾燥的肌膚。我聽到金屬撞擊鐵盤發出乒乓的聲音，冰涼激烈，一個巨大的氧氣面罩箍在我的臉上，隨著我的呼吸，時不時被蒙上一層白霧。

　　我十分想思考，但是有種極大的力量卻催促我進入睡眠，我於是用盡所有的力氣與這股力量抗爭，因為我知道自己一旦睡去，便可能再也無法醒來。

　　我還不能睡著，我還有很多事沒做，我還有很多話沒說，我還有一個人沒見，我還有一段幸福沒有追求……

　　剛才我看見了誰的臉？爸爸，媽媽，丁淩，林小琳，陳方博……每個人都那麼嚴肅，所有的女人都在哭，所有的男人都在歎氣，這可真是個悲哀的場面，可是怎麼好像少了一個人？那個人似乎站在離我很遠很遠的地方，穿著白衣，長髮披肩，笑容恬靜。

　　我告訴丁淩一定要記得每天給那個人發四條督促的短信，我告訴丁淩如果我真的無法離開這個房間，她也不要為我哭泣，更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那個在遠方毫不知情的人，就讓她永遠單純地快樂吧，然後慢慢把我忘記。

　　可是，如果那個人真的把我忘記，我的心又會如何地疼痛呢？我總是想做一個瀟灑的人，可是對她我始終不能。

　　好了，那先這樣吧，我對抗那股強大力量的精力已經慢慢變少，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我的雙眼逐漸閉合，藥物麻醉的力量逐漸傳遍我的全身……

　　我就要看不到你了，我就要不能給你發短信了，我就要不能再陪伴你了，如果我的生命真的只剩下一秒，那麼我也要用這一秒來想念。

　　眼睛闔上，睫毛輕顫，一滴淚珠滑落，滑落，滑進髮際，消失不見，刹那芳華，於是永銘心間。\

　　（一）

　　我從記事起就不知道窮困是什麼感覺，就像我從記事起就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一樣，我有堆成山一樣的玩具，永遠也花不完的零用錢，還有永遠冰冷著原本俊朗和美麗的臉孔互相謾駡的父母。

　　他們應該是我的父母吧，因為他們總是說，如果不是因為生下我，他們早就離婚了云云。所謂的家族聯姻，讓兩個大家族互相扶持，繼續穩步朝著繁榮昌盛前進，從而犧牲了兩個年輕人的幸福，然後無端端多出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我。

　　可惜我這塊絆腳石也未能牽絆住他們朝著各自幸福前進的堅定腳步，有人說孩子是愛情的結晶，那麼我又是什麼的結晶呢？是為了利益而不得不出現的錯誤，還是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上產生的負累？總之，與愛無關。

　　可笑的是，不知兩人是不是已經爭吵成了習慣，末了他們還爭奪起了我的撫養權，也許畢竟是懷胎十月的痛楚讓母親刻骨銘心吧，在我被判給父親之後，她竟哭得十分動情，抱著我使勁說話，叫我要乖，還說以後會常來看我。我的臉被她摩擦著弄濕，但是我卻淡然得令所有大人都震驚。不哭不鬧，不吼不叫，我只是安靜地等著這一切結束，然後好趕緊回去看我的動畫片，至少，那所一千平米的大房子不會逃跑，電視裡的動畫片每天還會按時播出，不論這個世界有多少人離婚，也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少跟我一樣的孩子被遺棄，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

　　當你發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為一次跌倒而痛哭流涕；當你發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聆聽自己心聲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為了一件玩具跟夥伴大打出手；當你發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給你溫暖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拒絕所有－－－－即使是來歷不明的愛情。

　　母親年輕美麗，身世顯赫，很快就有了新的家庭，她總算一掃臉上的陰霾，露出我從沒見過的燦爛微笑。這種幸福的情緒一直蔓延到她來探望我的每個舉手投足之間，她的性情變得溫柔體貼，讓我不禁暗歎愛情之偉大－－－－竟可以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地改變一個人。於是我也揚起笑臉，儘管我知道，她的幸福以及她的微笑都與我無關，至少沒有太大的關係。

　　相比之下，父親則顯得內斂陰鬱很多，他總是有忙不完的工作，徹夜不歸已是家常便飯，我對他說的最多的兩句話就是，「爸爸，你上班了？」和「爸爸，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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