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34)_白小葵

三十四

　　看著這句話後，我頓時笑了起來，旁若無人地大聲笑起來，笑得寢室幾個女孩都紛紛回頭莫明其妙地看向我。

　　我的頭腦仿佛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我將怪異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珠轉也不轉地盯著那句話，手指熟練地敲著冰涼的鍵盤，繼續跟丁淩對話。

　　「我是不能理解你們90後的小孩，這種話難道可以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嗎？丁淩，你不要惹我生氣。」

　　「6月13號，他是6月13號走的，因為腦癌，那天他進了手術室，然後再沒有出來。」

　　「你們都是騙子！！！你去跟左說，我罵他是騙子！！明白嗎？你去告訴他，尹藍夕罵左是騙子，罵楊樂是騙子！！！！」

　　寢室的女孩們關切地朝我圍攏過來，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藍夕，你沒事吧，怎麼剛才還在笑，這會兒就滿臉的眼淚了？」

　　我還好，我沒事，除了被左欺騙，被左遺棄，我一切都很好。

　　（二）

　　這個世界上有種痛不欲生叫做無能為力，有種無能為力叫做後知後覺，有種後知後覺叫做不懂珍惜，然而你卻永遠不知道何時才應該開始珍惜，因為當你瞭解到的時候，你已經痛不欲生了。

　　在跟左失去聯繫的兩個月之後，我突然被告知他已經在一個月前就去世，我除了能覺得這是一句戲言，還能作何反應？

　　「可是我一直有收到他每天四條的督促短信……」

　　「他早就把手機給了我，囑咐我要記得每天給你發短信，他說他承諾過你，會一直督促你按時吃飯，早點睡覺，不管晴天雨天都給腦袋撐把傘……儘管後來他已經病得不能用手機了，但是每次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都會提醒我記得要按時發短信給你，還有，他每次都會問你是否有跟他發短信或者在QQ留言。」

　　天知道，我是忍著多麼巨大的痛苦強迫自己不要跟他聯繫，每次成功戰勝心魔之後，我都會有些誇張地狂喜。我在陽光下為自己的決絕而沾沾自喜，左卻躺在陰冷的病床上，一邊淒然地等待我的主動聯繫，一邊又要裝出冷酷的模樣，害怕我看出端倪。

　　然而這些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左是帶著對我的誤會離去，當日的賭氣使得我瞬間喪失了對他道明一切的欲望，而今我已經理清了思路，只求一個解釋的機會，卻發現已經欲訴無門。

　　「丁淩，左他是否一直對我有些誤會……」

　　「你是說崔浩女朋友所說的那些事情嗎？」

　　「那些都是她捏造的，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把左當作什麼炫耀的資本，我一直把他當成我的親人，我不會去幹那種下三濫的事情！！！」

　　「藍夕姐，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實都不重要了。當時我確實十分氣憤地把那些事情都說給他聽，但是他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就對我說，他不怪你。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而給他溫暖，他都覺得很幸福了，因為你們在一起聊天的日子，是他覺得最快樂的時光。他知道自己比你小太多，你的心裡也還裝著另一個人，所以你肯定不會接受跟他在一起，但是他能夠在時日不多的生命裡讓你覺得開心一點，他也就很滿足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尹藍夕還有一個比她更傻的傻瓜，原來電視裡催人淚下的韓劇並不全是無病呻吟，原來天使並不是只存在于天堂裡。只是守護我的天使折翼了，失聲了，最後又回到天堂了。

　　「他可真是過分呢，連張照片都不留給我，我還說要放到我的網站主頁上去呢，丁淩，你能幫我嗎？」

　　「我沒有他的照片，也從來沒有跟他合過影，他是個很不喜歡照相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上次答應了你，他是絕對不會用手機拍那個照片讓我發給你的，他總是說他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我此刻除了自嘲地笑笑，還能如何，再多的眼淚也換不回已經被我刪除的彩信，現在唯一還可以拿來緬懷的就是我腦海中那少年朦朧隱約的大概輪廓。

　　「我還沒有聽過他的聲音，我刪了他留給我的唯一一張照片，左是真實存在的嗎？丁淩，你告訴我左是真實存在的嗎？」

　　「他後來去醫院治療過，本來是可以開口說話了的。但是因為長時間失聲，他的嗓子變得十分沙啞，也不太會表達。所以他一直不肯告訴你他已經可以說話，因為他不想那沙啞難聽的聲音破壞他在你心中的形象。」

　　我恍然，其實那次寢室快熄燈我在樓下電話亭給他打電話時，他是可以說話的，只是因為不想我聽到令他不太自信的聲音，所以一直壓抑著自己想安慰我的欲望，僅是全神貫注地聆聽我的哭訴。為了我，又是為了我。

　　「藍夕姐，他的生日是五月一號，你還記得嗎？我想你肯定不記得了。因為他那天守著手機等了一整天也沒有等到你的短信。儘管後來我找他去吃飯的時候，他顯得很無所謂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難過，他那天甚至忘了許願就慌忙吹滅了蠟燭。」

　　我現在還可以說抱歉嗎？原本我答應左也送他一份生日禮物的豪情壯志上哪去了？左在前一天提醒我出去遊玩要帶傘，我甚至連一丁點要憶起他生日的跡象都沒有，誰可以給我帶上懲罰的枷鎖？而我又要找誰來請求寬恕？

　　「丁淩，謝謝你。我知道你也很難過，可是還要你來告訴我這一切真相，這無異於再次揭開你的傷疤。真的謝謝，還有對不起……」

　　「藍夕姐，我只是為自己愛的人做他認為快樂的事情。你不用謝我，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楊樂。」

　　這世界上於是誕生了三個傻瓜，傻得去相信愛情，傻得為愛情肝腸寸斷，卻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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