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33)_白小葵

三十三

　　我咬牙堅持著讓自己不要去想左，不要去上網，不要發短信，我開始害怕回到寢室，因為我害怕一看到電腦就忍不住開機上網，我害怕一躺到床上就捏著手機胡思亂想。我越來越多地參加集體活動，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很充實，我總是以為外表強大了，就足以支撐我殘破脆弱的內心，我總是以為自我催眠地說我很快樂，於是我就真的很快樂。

　　我開始學著對左的四條短信置若罔聞，有時甚至看也不看就刪掉，但是我會下意識地數每天收到他短信的條數，如果仍舊是四條，那說明他還沒有要深入消失的跡象，同時也昭示著日曆又翻過了一頁，今天我又很成功地沒有跟他聯繫，對他的糾葛理應又少了一分。

　　在我過多地去為自己表面上看起來又堅強了一點而感到歡欣雀躍的時候，卻沒有發覺自己居然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崔浩了。

　　2006年的五一假期，我跟幾個同學約好一起去上海動物園，出門前一天晚上左居然破天荒地給我發了消息。

　　「藍夕，明天放假了，你有什麼計畫嗎？」

　　我端著手機，把這條短信讀了幾遍，然後合上丟到床頭，嘻嘻哈哈地繼續跟寢室女孩們東聊西侃。說也奇怪，自從上次跟崔浩在情侶茶館見面之後，非但美美沒有來找我的麻煩，而且似乎關於我的那些流言蜚語也慢慢被眾人淡忘，也許是因為我不再自閉，開始慢慢融入大家了吧，有些沒有事實根據的東西自然是不攻自破。

　　快到熄燈的時間了，我翻上床，拿起躺在枕邊的手機，本來準備關機，看到了左的第四條督促短信後，我邊罵自己不爭氣，邊翻回他前面發的那條短信，按下了回復。

　　「我明天跟同學去上海動物園玩。」

　　「哦，那你玩得開心。天氣預報說明天上海可能會有小雨，你記得帶傘。」

　　「知道了，謝謝。」

　　五一那天只是早晨的時候下了一點毛毛雨，隨後便豔陽高照，同學笑我為了這麼點雨還拿把傘不嫌累，看昨天晚上繁星滿天，就知道今天下不起來雨，我則說，這叫有備無患，擋了雨還可以遮陽嘛。

　　這句話是當初左說給我聽的。

　　我抬頭看到明媚的陽光穿過翠綠的葉片灑在每個人的身上，斑駁的光影和雨後泥土的清香令人心情十分舒暢。我掏出手機，突然有發短信給左的衝動，同學在前面叫我，我猶豫了片刻，終還是將手機合上重新放進兜裡。

　　誰曾想這一合，關上了某人翹首以盼了很久的願望，這一合，將我日後的悔恨綿延到無盡深長。

　　（一）

　　執著，其實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我過分執著於某個細節，就忘記從最宏觀正面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我過分執著於自己那小小的自尊，就從來不去想想一向包容我的左怎麼會不聽我的解釋，而直接甩過來一句希望我不要對他過度依賴？

　　我一遍遍自我心理暗示??丁淩一定是把從美美那裡聽到的話原封不動地全部告訴給左聽，左一定是在瞭解到我只是「利用」他在人前炫耀的所謂「事實」之後，悲憤交加，決定不再繼續跟我如此交往，但是由於他從來都不會對別人說過於決絕的話，於是他就發了那條短信給我，目的是希望我自己可以覺悟到分道揚鑣是我們註定的結局。

　　一定是這樣，事實一定是如此，在這近兩個月以來，我始終執著於這個自以為是的想法，故作輕鬆地生活著，仿佛左真的不曾出現一樣。

　　可是，為什麼我的心裡卻這般疼痛呢？人家已經提前做出了選擇，留給我的只剩下接受，我又還在苦惱什麼呢？於是我明白了，這種痛苦的感覺，緣於我並不甘心，應該說是從未甘心。

　　在崔浩的選擇上，我自身確實有很重大的責任，因為他一直沒有看到我為他的改變，他的離棄我並不能很理直氣壯地反駁，而對於左的選擇，整件事情裡我都並沒有做錯分毫，我為什麼就不能得到解釋的機會？

　　我可以很大聲地面不紅心不跳地一字一句地解釋給左聽??我確實曾經想過利用左來炫耀，但是那僅是停留在我腦海中霎那間的一個幻象，我怎麼忍心親手將左的一片真情抹上噁心的污點？我確實動機不純地找左索要禮物，但是我是為了哥哥的幸福，並且我也一定會將這禮物的錢還給左，不管這對他來說究竟是否僅是九牛一毛。我確實有時候沒有正面否認左是我的男友，那是因為，聽到別人的這種誤會，我已經由開始的窘迫，慢慢變得歡喜，甚至還感覺小小的幸福。

　　不管我的執著是否繼續，也不管我是因為得不到一個解釋的機會而耿耿於懷，總之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這將近兩個月以來，我從沒放棄對左的思念。

　　一日上網，我看到丁淩長期灰色的QQ頭像居然是亮的。猶豫不決了半天之後，我終於忍不住主動跟她打了招呼，然後旁敲側擊地問她左現在好不好。

　　誰知丁淩顧左右而言其他，並不做正面回答，我不知道是否是左故意讓丁淩不要告訴我關於他的情況，總之在一來二去的交談之後，我索性直接對丁淩說，「你叫他上QQ，我有話跟他說，你跟他說我很想他！！」

　　我看到我們的對話方塊上顯示她正在輸入，一會變得沒有了，一會那只小筆又繼續在左上角寫寫停停，我就緊盯著那變幻無常的輸入狀態，想看看丁淩究竟要發什麼長篇大論過來。

　　我覺得也許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吧，才終於看到了對話方塊裡出現了經過丁淩千錘百煉出來的一句話：

　　「藍夕姐，他已經去世一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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