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29)_白小葵

二十九

　　左在隨後的時間裡還是經常不顧醫生的訓誡，趁著司機不注意的時候偷跑出來上網，但他絕不會事先告訴我他要出來上網，因為怕耽誤我上課，於是他只是碰運氣地去網吧傻等，如果在司機找到他前我都還沒有上線，他就會給我留很多言。

　　其中有一次，內容是這樣的：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提醒你什麼，你一定要記得，要按時吃飯，要早點休息，睡前要關機。藍夕，我會永遠記住你的，不管如何，只要不出意外，我想總有人會提醒你這些的。而對她而言，我只能下輩子補償她。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精神好象比以前好，而且我想看你的文字，所以我就起來了，沒想到你沒有更新……好了，不說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哦，呵呵。」

　　當我看到這些話的時候，馬上情緒激動地發了一堆問句過去：

　　「為什麼說以後不能提醒我什麼了？為什麼這麼說啊？」

　　「難道以後不把我當朋友看了嗎？」

　　「還有，為什麼要下輩子才能補償她？這樣對她好不公平……」

　　等我按下CTRL加回車，發送了最後一個疑問，才發覺他的頭像早已變成灰色。

　　左，你到底怎麼了？

　　（四）

　　網路以外的日子，我還是要繼續一個人前行。

　　我曾經不屑地跟左說過很多次，對於崔浩，我已經放下了，對於美美，我已經不恨了，我現在一個人很好，我已經學會做一個獨立的人，而且學得有模有樣。

　　可是，真的就是有模有樣而已吧，打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很辛苦，仿佛每根手指都被加了千斤的重量。

　　不可否認地，每次偶然在食堂裡或者大街上碰到如膠似漆的兩人，我總會不自覺地多看兩眼，明知看一眼，心就疼一下，可是還是忍著劇痛想儘量再多看一眼。哪怕我下一秒就會因為疼痛而死去，我還是要看著你們，我還是幻想從崔浩的眼裡看到一點留戀，我還是幻想美美會蹦跳著向我跑來，甜甜地叫我藍夕，然而他們只是漠然地像兩個跟我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目不斜視地跟我擦肩而過，連帶起的風都含著冷漠。

　　我就在一遍遍的疼痛麻木，麻木疼痛中成長，期待哪天我也可以雲淡風輕地跟他們擦肩而過，不留痕跡，仿佛不曾受傷。

　　這天我端著飯盒從食堂走回寢室，誰知剛一上到我寢室所在那層的樓梯口，便聽到一陣吵鬧聲從我寢室的方向傳來，並且不斷有看熱鬧的女生朝著我寢室的方向聚集。

　　我心裡一緊，也隨著人流朝事發地點走去。然而走過去才發現，原來吵鬧聲並非從我的寢室傳出來，而是從我隔壁的寢室。

　　我站在人群週邊，略踮腳尖朝寢室裡面看去，這才發現眾人圍觀的主角是周美美和上次看過左送我那條TIFFANY項鍊的上海女孩。

　　兩個女孩正用上海話吵得不可開交，我好歹也在上海上了幾年學，勉強能夠聽懂個大概。

　　周美美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那個女孩喋喋不休地訓斥，問她為什麼自己有男朋友還要去勾搭崔浩？那個女孩絲毫不示弱，一遍又一遍地打掉美美指向她的手，叫她不要血口噴人，還說就算她要勾搭也不會去找崔浩那種窮光蛋。

　　我頓時覺得有點腦袋發脹，為什麼到哪都逃脫不了「崔浩」這個名字？我於是舉著飯盒，試圖從人群裡擠出去，我不想再繼續聽到有關這個人的事情。

　　這時，被周美美罵得氣勢略顯下風的女孩一眼發現了人群中的我，於是沖到寢室門口，一把將我拉了進來。

　　在我還被突然的拉扯搞得暈頭轉向之時，那個女孩拽著我的手腕，將上海話硬生生憋成普通話，繼續對周美美說道，「是藍夕告訴我崔浩有幾米畫冊的全集，所以我才去找他借來看，我這人一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所以我就請他吃了頓飯，這麼簡單的事情就被你這個醋罎子搞得驚天動地，你還真是功力深厚，我看崔浩遲早也是要跟你玩完。」

　　周美美瞪圓了眼睛看著我，小臉已經憋得通紅，就像一隻進入高度警戒狀態，豎起尾巴的貓。

　　「嗯，是我告訴她的。」我此時目光柔和，面色平靜，不是因為我還顧忌眼前這個怒髮衝冠的女子是我當年的閨蜜，而是此刻我覺得她有點可憐。

　　「藍夕，我早該想到是你！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們呢？崔浩現在已經不理你了，所以你就找別的女人來破壞我們的感情，你……你真卑鄙！」美美似乎因為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發洩物件而充滿亢奮，仿佛所有的謎題都在看到我那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也許她知道繼續跟那個女孩爭執下去，自己也未必有好果子吃，也許她覺得我更適合成為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也許她只是因為崔浩今天沒有陪她吃飯而讓自己腎上腺素有點分泌過多。

　　「呵……」我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於是只能右邊嘴角上揚，無奈地一笑。

　　抓住我手的女孩此時不知從身體的哪個部位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正義之氣，她鬆開我的手腕，雙手挽在胸前，挑釁地看著美美，為我打抱不平地說道，「周美美，你就省省吧，也就你整天把崔浩當個寶，人家藍夕早有個有錢的男朋友了，不知道對她多好呢。人家送一條TIFFANY的項鍊都抵上你一學期學費了，有這麼有錢又體貼的男朋友，她還會有閒心去破壞你和崔浩？你別整天胡思亂想了，趕緊找個心理醫生看看病吧。」

　　女孩話音剛落，看熱鬧的人群頓時發出一陣哄笑，周美美氣極敗壞地一跺腳，沖到寢室門口欲撥開人群拂袖而去，她邊撥邊扭頭惡狠狠地對我說道，「尹藍夕，你給我記住！！」

　　周美美好不容易才擠了出去，我身旁的女孩仍不忘幸災樂禍地高聲喊道，「周美美，記得去看心理醫生啊！」於是連帶著的又是一陣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哄笑。

　　她要我記住什麼呢？記住我透露給別人崔浩有幾米的畫冊全集，還是記住左就是那個我傳說中的多金男友？記住我拿著油膩的飯盒莫明其妙地被捲入這一場糾紛，還是記住她被人戳到痛處的落荒而逃？

　　然而沒過多久，這個問句的答案便惡毒而殘忍地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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