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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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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只覺得他的手臂那樣用力,仿佛要捏死自己了。只是說:「不關他的事。」 一夜的擔心受怕,一夜的彷惶若失,一夜的胡思亂想,一夜的若狂尋覓,他的眼睛仿佛能噴出火來,她惟一的一句,竟然是替那男人開脫! 他在乎她,這樣在乎,在乎到這一夜熬得幾乎發了狂,卻只聽到這一句。她那樣脆弱輕微,像是一抹遊魂,他永遠無法捕獲的遊魂。他喘息著逼視著她,而她竟無畏地直視。她從來在他面前只是低頭,這樣有勇氣,也不過是為了旁人。 雷少功一臉的焦灼,「三公子,放開少奶奶,她透不過氣來了。」他一下子甩開她,她跌跌撞撞站立不穩,張明殊忍不住想去攙她一把,被他大力推開,「不許你碰她。」 她卻幾乎是同時推開他的手臂,「你別碰我。」 這一聲如最最鋒利的刀刃,劈入心間。她倔強而頑固地仰著臉,眼裡清清楚楚是厭憎。她不愛他,到底是不愛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終於說了出來。他倚仗了權勢,留了她這些年,終究是得不到,得不到半分她的心。 他在她面前輸得一塌糊塗,再也無法力挽狂瀾。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她已經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每一回的希望,不過是換了更大的失望,直至今天……終究成了絕望。他從心裡生出絕望來,她這一句,生生判了他的死,以往還殘存的一絲念想、一絲不甘也終究讓她清清楚楚地抹殺。如溺水的人垂死,他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來,「我不碰你!我這輩子再也不碰你了!」 意密弦聲※※※ 么弦寫意,意密弦聲碎。書得鳳箋無限事,猶恨春心難寄。 臥聽疏雨梧桐,雨餘淡月朦朧。一夜夢魂何處,那回楊葉樓中。 二十二 天氣這樣熱,因為當值穿著戎裝,從廊上走過來,雷少功就出了一身的汗,一進值班室,隨手取下帽子,那天花板上的電扇雖然轉著,扇出的也只是陣陣熱風。剛剛倒了壺裡的涼茶來喝,就聽到鈴響。值班的侍從「咦」了一聲,說:「奇怪,先生不在,誰在書房裡按鈴?」雷少功道:「大約是三公子吧,我去看看。」 慕容清嶧不防是他,低著頭說:「把父親昨天交代的檔案都取過來我看。」雷少功問:「那可不是一會兒的工夫,今天三公子就在這邊吃飯?」慕容清嶧這才抬起頭來,「是你?你如今比他們還要囉嗦,連廚房的事都攬上了。」 雷少功說道:「您有差不多一個月沒回家了,今天是您生日,回去吃飯吧。」 慕容清嶧「哼」了一聲,說:「我這不是在家裡嗎?你還要我回哪裡去?」雷少功見他明知故問,可是怕說得僵了,反倒弄巧成拙,只得道:「那邊打電話來說少奶奶這幾日像是病了,您到底回去瞧瞧。」見他不做聲,知道已經有了幾分鬆動,於是說:「我去叫車。」 正是黃昏時分,庭院裡頹陽西斜,深深映著花木疏影。青石板上澆過水,熱氣蒸騰。階下的晚香玉開了花,讓那熱氣烘得香氣濃郁。素素坐在籐椅上,四下裡靜悄悄的,只是熱,熱得人煩亂。一柄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新姐走過來說:「院子裡才澆了水,這裡熱得很,少奶奶到裡面坐去吧。」她懶得動,也懶得做聲,只是慢慢搖了搖頭。新姐問:「廚房問晚上吃什麼,還是吃粥嗎?」 她點了點頭,新姐去了,過了片刻,卻喜滋滋地回來說:「少奶奶,三公子回來了。」她的手微微一抖,心裡像是火焚一樣焦灼,他到底是回來了。 她一雙軟底緞鞋,走在地板上亦無聲無息。客廳裡沒有開燈,他的臉在晦暗裡看不分明。她遠遠站定,孤零零地立在那裡,等他開口。 她身後是朦朧的餘暉,勾勒出單薄的身影。他久久凝望,隔著半間屋子,便是隔著一個天涯。不能逾越的天塹,他永遠不能夠令她為自己展開笑顏。在他面前,她永遠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言。 無力感油然而生,逼得他不得不轉開臉去,面無表情冷漠地說出一句話來,「聽人說你病了,有沒有叫許大夫來看?」她輕輕點了點頭,他臉上只有冷淡的倦意,她忽然灰了最後一分心。新姐卻終究忍不住,喜滋滋地說:「三公子,少奶奶害臊不肯說——要給三公子道喜了。」 他轉過臉來瞧她,她眼裡卻只是平靜的無動於衷。那麼這個孩子,她認為是可有可無,甚至,只怕是厭惡也不一定。她不愛他,連帶連他的孩子也不願意要,他竟然連開口問一句的勇氣都失去了,只是望著她。 她眼裡漸漸浮起蒼涼的傷感……他到底是猜對了,這個不合時宜的孩子,不過替她添了煩惱,成了羈絆。他乏力地轉開臉去,窗外暮色四起,花樹的影子朦朦朧朧,天黑了。 雷少功想不到他這麼快出來,知道必是不痛快,默然跟著他上車。最後終於聽見他說:「咱們去吃蘇州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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