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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為什麼會像是在聽自己?叫人流淚的好聽。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女子,在走過那些最好的年華以後,都會有一個讓自己含在心口,卻又口不能言的人存在。那種想念的感覺襲來的時候,仿佛是一顆「跳跳糖」,初來時酸楚得叫人想要落淚,卻偏偏又在忍無可忍的極致酸麻之後衍出一線細細的甜來。只需一念,瞬間走遍地獄天堂。這樣的感覺,明知是飲鴆止渴,卻又怎能不讓人成癮。

  顧穎鹿出了地鐵才發現外面竟然已經在下雨。看看雨短時間裡沒有停的意思,反正離家不遠了,她取下圍巾頂到頭上打算冒雨沖回去,卻不期然地罩過一把傘來。她低下頭,停了腳步不動。身邊的人也執拗地一直站著,只為她的上空撐起一把傘。旁邊開始有人在竊竊私語,不斷有目光刺骨地掃過來。顧穎鹿有點能理解「冒天下之大不韙」這句話了。

  只得由著他。她一言不發地往家的方向走過去,身邊亦步亦趨,傘下沉默是金。

  她是狠下心不要去理睬他了,明知道他把傘全部罩在自己身上,明知道他已被初冬的冷雨濕透。

  就這樣一直到了家門口,鑰匙開了門,才要推開,又停住。顧穎鹿似乎是有些忍無可忍地轉過身來,詰問:「你跟了我一個月了。你多大了?這樣有意思嗎?我還要工作,要養活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干擾到我的生活?」

  他低了頭,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盯著自己的腳尖,低聲求她:「穎鹿,別趕我走。以後再送你下班回家時我會更注意一些的。我比不了東遙,我知道比不了。但是別趕我走,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求了,你就讓我看著你,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嶽少楠!我們分手了,你要我再說多少遍?」

  「你當初是為了雪靈才跟我說的分手,雪靈都已經告訴我了。」

  顧穎鹿從來沒有見過他現在這樣的低聲下氣,她看了心裡疼得厲害。可是越是知道了他對她的感情,她越是只能拼了命地往回躲。他原本是那樣從容不迫的一個人,那樣淵渟嶽峙,那樣心沉似海。她不許他再這樣下去,她必須要徹底斬斷,她不能毀了他。

  「……嶽少楠,那我認真地再跟你說一遍:我們分手吧。結束吧。或許六年前我是為了別人跟你說的分手,但是現在,我絕對只是為了自己才跟你說的這句話。」聲音平靜無波,再不帶出來一絲心情。

  「我已經沒有奢望你還能回到我身邊,我只是想……只是想……」仍是在執拗地啜嚅。

  「想什麼?繼續做朋友?不可能了少楠,我們回不去的。」她從未如此刻這樣的憐他,仍生生忍住。

  「不,我沒有那個資格。我只是想……照顧你。」

  嶽少楠抬起眼睛等著她,眼中滿盛著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意。顧穎鹿舉起手腕,「為什麼?為了這個嗎?如果你是為了這個內疚,那大可不必。不管你信不信,這真的跟你沒關係,確實沒關係。我既然主動離開你,又怎麼可能會為此想不開到要去割腕?」

  他搖搖頭,謹慎地選擇著措辭,小心翼翼地答:「不是為這個。東遙不肯告訴我,如果這是你不願意面對的原因,我就不碰。我欠了本該屬於你我的八年,我只是怕再也來不及。」

  「呵呵,原來你是想補償。好,我給你一個機會:假如你真愛我,那就從我的生活裡消失吧。」

  被瞬間燃亮的眼眸更深地黯淡下去,終於寂滅。從心裡湧出的哀慟襲遍他全身,他任由著自己的顫抖,喉結在上下吞咽著,鼻音濃重地吐出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好。我答應你。」

  就這樣看著他始終低垂著肩,轉身,步履蹣跚。她還是飛快地關緊了門,雙手背在後面抓住門框,一點一點軟倒在地上,牙齒咯咯地咬著,指甲摳進地板的縫裡,無聲的悲聲慢慢浸透胸前。

  如果連自己都丟了,又到哪裡去找回那顆一往無前愛他的心。

  像張愛玲說的那樣,沒有一種愛不是千瘡百孔。

  人生種種,縱不生離,終會死別。既然抵不過,就叫這離別發生在他們之間曾最好的那一刻年華,至少可以在以後的日子裡回首張望到它的錯金鏤彩,豔光灼灼。不是也好?

  就這樣,顧穎鹿由著嶽少楠消失在雨中。為什麼她對他說出分手總是會在雨中?或許這樣,就看不見臉上流下來的是淚。或許這樣,悲傷就更深地刻進心裡。

  你想得到我查到了什麼嗎

  「我們相遇的那一天 天很藍 風很暖 這些畫面我割捨不斷

  我還記得 天很藍 風很暖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在

  看著你走失在我們的愛情 留下蒼白而無力的回憶

  最後說我愛你 是我所能做的唯一

  我知道自己還是無法忘記 離開你時間該怎麼繼續

  我仍選擇放棄 只因為 太愛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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