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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鄉下也有鄉下的好,樹在遠處茂密,簡單的房子稀疏錯落,一個坡道消失在轉彎後,能望見旅館的平頂。有個活塞不知幾時推了下去,吉澤突然有很多話想說。

  「小時候跟媽媽回她老家,從城裡去鄉下,喜歡得不行。姥姥家後是一片山坡,長滿了蒲公英。風吹起來的時候,像下雨,第一次感覺什麼叫仙境。從那時起就認定蒲公英是最美的花,挺傻不是?後來長大了,再沒見過那樣的蒲公英雨,卻開始反感起鄉下來,覺得生活不便資訊不通的,會把人憋死。這次來集訓,滿腦子都是競賽競賽競賽,晚上也只做複習,根本不會想到出了旅館去看看。」吉澤停了腳,對著新堂欠個身,「所以今天,很謝謝你。」

  「嗯,不客氣。」認認真真一字一句的回答。

  「那麼,明天請我客吧。」她嘻嘻笑。

  「不行。」斬釘截鐵。

  「切,那,改後天好了。」

  「後天集訓就結束了。」

  「啊,是麼。」吉澤挺失望,踢走腳下一塊石子。骨碌骨碌滾開後,被從岔路上突然竄出來的兩條人影截了下來。她還沒有明白過來,看見其中一人伸手掐向自己的脖子,另一人沖過去對付新堂。

  遇見劫匪,要遭殃了。

  [五]

  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怎麼結束的,它們在腦袋裡亂作一團,吉澤根本想不明白。她所記得的只是兩名男子撲過來時,新堂突然在身後用手堵住了她的耳朵。

  修長冰冷的手指,緊緊地鉗著。她驚慌地要抬頭,只能看到他下巴一起一落,說著什麼。`

  他說了什麼,吉澤聽不見。可眼前兩個犯人卻突然滿臉驚恐大叫逃走,毫無預兆地。她尚在震驚中發呆,就被新堂一把抓過朝旅館拼命跑去。一路奔得跌跌撞撞,之前就已經混亂的思維更加破敗不堪。

  怎麼一回事。

  「你對他們說了什麼?」停在旅館前喘得要斷氣,話急切地跳出喉嚨。

  新堂不回答,越過她去踏進走廊。壁燈一路亮啟。狹長的影子在牆壁與地板交際處打個折。

  吉澤追進去喊住他。

  「你到底說了什麼?」

  他停了腳步:「我說他們被毒蛇纏上了,趕快逃命要緊。」

  「胡說。」吉澤根本不信,「你別亂扯!」

  「我就是這麼說的。」

  「你好好回答我!」

  和他前後地站著,走廊在她的質問後恢復了悄然無聲,吉澤看見自己的影子斜斜地掛向他腳邊。明的、暗的、長的、短的,都流動在這無聲的空間裡,徐徐蒸發,再變成雨水落下來,循環往復,也依然沒有一點聲息。

  安靜延長後,壁燈熄滅了。

  一片漆黑裡,吉澤知道新堂還在離自己幾步之遙,有個答案就臨著邊境,卻跨不出來。他們的世界突然就只有這個走廊那麼小,一米多寬,兩米多高,沒有聲也沒有光。但他出個聲,世界就又變回去,無邊無際地大。

  「我的聲音……能給人暗示。」

  「哎?」走廊的燈亮起來,吉澤心裡卻緩緩地暗下去。

  「我能在說話時,給別人強烈的心理暗示,讓他們相信我所說幻覺。」他轉過身,正視吉澤的眼睛,「像超能力一樣。」

  「……開什麼玩笑。」讀到他臉上一分一毫的壓抑,像在燈光裡化開的筆墨,越淡卻越入骨,吉澤搖了搖頭,「別瞎說了。」

  他不再去辯解,深吸口氣,緩慢地吐出:「吉澤——你腳邊跑過了一隻貓。」

  字和句,音節和語調,卷成布,裹在身上,神經末梢奔跑起沸騰的血液。吉澤順著他的聲音,看見那只黑貓傲慢地經過,尾巴擦到自己的腳踝,跑向了走廊另一端。

  她尖叫一聲。

  哪來的貓。

  「只是幻覺啊。」聲音又響起來。眼前的走廊裡沒有梅花腳印,沒有任何其他東西。她突地腿軟,扶牆才又站穩。新堂在對面神色疲倦,覆著眼的頭發動了動,轉過身上了樓梯。

  知覺裡揚過濃重的呼吸,擠在她所剩無己的清醒裡。

  其實以前就覺得,那樣的人,像是月亮上的人,成績犀利得好,模樣也能讓女生竊竊私語,怎麼就在同一間教室裡坐在一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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