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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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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巫皇 以後的兩年,誰都沒有聽到過玄武護法的消息,她的名字成為修羅族的禁忌。 不打仗,王在修羅宮的時間也並不太多,他總在紫宸殿裡,忙不完的政事,我疑心他其實是想避開我。 他恨我,因我阻他去見玄武。 我試圖找出一星半點怨恨的痕跡,但是他對我極好,我於是錯覺以為這是一場夢,夢醒的時候我會在白塔之上聽少年朗朗念書,或者在魔族宮殿裡挑剔今日的糕點不新鮮。 但是夢醒的時候分明身畔空空,我踩著自己的影子沿著長長的宮牆走,到紫宸殿外,聽到他悠長的呼吸,隔著門,月影冷清。 又過得幾年,國力漸強,修羅王拜過三軍,點兵征戰,掃蕩四鄰,疆土日廣,北面已經與巫族接壤。 一日忽得巫皇手書,請修羅王與王后前去行宮赴宴,行宮外連袂而出的巫皇巫後,巫後竟然是故人——玄武護法笑吟吟說道:「勞王兄王后遠道而來。」明媚如初秋的陽光,就仿佛之前種種,都不曾存在過,她不曾為他落淚,他不曾為她流血。 王攥緊我的手。 席上賓主盡歡,王一直在笑,笑著說話,笑著喝酒,笑著醉去,我伸手扶他,他抓住我的手,像是要喊我的名字,出口卻成「妃色!」 至此方知,我苦心經營,只是一場笑話。 酒杯落地,藍的火焰騰空而起,白影閃過,有人在我耳邊低語:「快走!」是玄武的聲音,但是我沒來得及。她扶起修羅王,霧色茫茫,兩人的身影忽然就不見了。 行宮變作火海,火舌卷上來,舔到我的眉目,有人在身後笑道:「王后請跟我來。」 巫皇的面容在焰色裡有一些蕭索:王棄我而去,巫後亦棄他而去。 「妃色是修羅族玄武護法,雖然我從帝釋天手中救下她,但是她牽掛修羅王,也無可厚非。」巫皇站在窗戶邊上,外面蒼茫的天,蒼茫的地,整個世界都茫茫如荒野:「修羅族的玄武護法一向由巫族人擔任,只是不巧,剛剛好,這一任修羅王的玄武護法,是我巫族巫後。」 「您……愛她嗎?」 「我不愛她,我只是不得不娶她。」 我挑一挑眉,他也學我挑一挑眉:「巫族的京城在郢都……」 「……郢都有若耶山,若耶山上有巫塔,塔分九層,高三千六百丈,塔頂有鏡,名為巫鏡,在巫鏡中,人可以看到自己的前生後世。」 我情不自禁接上這一段,夢中少年最愛念的故事。 他笑:「你看,連修羅族的王后都知道我巫族有巫塔巫鏡,有巫城巫簫,可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當年巫後殺了巫簫之後,因懼怕巫簫回來報復,以後世代巫皇,都不得不娶巫簫為妻。」 我不明白:巫後殺了巫簫,是巫簫技不如人,這樣技不如人的巫簫,即便她回來報復,又有什麼值得巫族全族上下驚惶成這等模樣,連堂堂巫皇的婚姻都不能夠自主。 「那是我巫族的詛咒,王后想要知道嗎?」巫皇的笑容裡竟有魅惑的底色。 我自然知道宮闈中有無數不可知不可問,於是轉問巫皇何時放我回去,他笑不可抑:「我不知道,修羅王竟然有這樣天真的王后。」 我忽然明白,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他苦心經營設下的局,雖然沒能留住修羅王,但留下我,也不無小益。 我知修羅王必來救我,只是,在他與玄武護法重逢的喜悅之外,我、他的妻,在他心上,又算是什麼? 每每想起他脫口而出的那句「妃色」,便如萬箭穿心的痛。 除了不放我回修羅界,巫皇並無半分失禮,甚至在郢都範圍之內,他允我四下走動,我說,我要上巫塔。 從若耶山下往上看,黛色如眉,山高雲低,冷峻如刀劍的光。巫皇說:「已經數百年沒有人能夠上巫塔。」他對我十分坦誠,坦誠到我有時候會恍惚,我與他是不是敵對的兩個人。 問他,自然一口否決:「我巫族與修羅世代修好,修羅王忙於戰事,我不過留王妃在郢都一遊,又有什麼敵對不敵對的了。」 無懈可擊的說辭。 巫塔之頂,巫皇雙手合結,慢慢結出一朵蓮花的形狀,他說:「巫鏡是我巫族至寶,雖然王后身份顯貴,但是開啟巫鏡的法子,是不能讓您看見的。所以……我只能結出虛空之境。」 他念出一長串的咒語,我看不到他如何動作,只聽得「嘩」地一聲,巫鏡中射出千萬道光芒,光芒中恍惚若有人影。 巫皇厲喝:「定!」 茫茫一帶碧水,泛起雪白的浪花,借著月光,隱隱能看到水中有島,島上有塔。 一葉扁舟在水中掙扎,舟上只兩個女子,一著青色,一著黑衣,青衣女子的腰間有長劍三尺,黑衣女子袖中隱約可見玉色清簫。 黑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我能夠看清楚她的容貌,清秀到近乎冷漠的一張面孔,她盯住青衣女子的眼睛,說:「如果我能夠,我一定會現在就殺了你,可惜我不能,因為王已經答應,要實現你的願望。」 巫鏡重又放出光來,層層疊疊的光華,我再看不清楚鏡中的人。 我急道:「讓我再看一眼!」 巫皇搖頭:「巫鏡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麼……她是誰?」——青衣女子是誰?為什麼她總是和玄武出現在我的夢中,帶著那樣陰森可怕的氣息? 巫皇笑道:「王后不是聽說過巫鏡麼,巫鏡中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前生後世。」 ——她是我的前世? 前世,是玄武殺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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