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紀年靜謐時(45)_連城雪

四十五

　　左輕川幾乎整天都沒有輕鬆下來，終於勉強把事情辦妥之後，才有勇氣聯繫梁希。

　　他原本很怕她承受不住那些報導而哭哭啼啼，卻沒想過現在的她就連自己都不想見。

　　夜色不知何時起已經慢慢的籠罩住了北京的稀薄空氣，左輕川呆呆的躺在臥室的床上，似乎還能想起不久前梁希朝著自己微笑的樣子，他感覺有點疑惑：是不是來來去去，一切事情都對那個小女孩實在太苛刻。

　　獅子在獨處的時候，會立即感到寂寞，會在寂寞中漸漸反省。

　　左輕川掛掉最後一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後，猛然的做起了身，隨手披上風衣，而後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五年前所錯過的遺憾，今天是該開始補救。

　　他需要陪伴她。

　　陳舊的鐵門被砸的轟響，但除卻這刺耳的回音外，也沒有什麼其他回答。

　　左輕川又使勁敲了敲，喊道：「梁希，在就快點兒出來！」

　　依然沉默。

　　正在他開始有些不安時，忽然有個中年婦女拎著超市的塑膠袋走上樓來，竟是那日的房東太太。

　　左輕川趕快說：「您好，請問您知道梁希去哪裡了嗎？」

　　這位中年婦女是梁希的房東，她邊開自己的門邊說：「她呀，好像回老家了，走的時候還特意讓我幫她看著房子。」

　　左輕川恍然想起自己給梁希的承諾，便已明白了她的去向，訕訕的道：「謝謝您，打擾了。」

　　房東似乎不喜多管閒事，朝他生疏的笑了下，便進屋消失。

　　左輕川也只能無奈的下了樓，他對於該給外婆打個電話這件事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因為實在沒有辦法與老人說得清現狀。

　　可是上帝似乎等不及他的忐忑，便給左輕川帶來了令其措手不及的禮物。

　　「左先生，你是來找梁希的嗎？」

　　「您與梁小姐是什麼關係，你們曾經定過婚？現在還有聯繫嗎？」

　　「家裡是怎麼看待梁希的？」

　　「你認為梁希與陳安的關係怎麼看？」

　　左輕川剛走出單元門，就差點被伸過來的話筒戳到臉，他很反感的皺眉躲過，根本不想回答。

　　那劇烈的閃光燈令他頭暈目眩，問題又顯得如此無聊可惡。

　　如果不是陳安整日在媒體上炒作自己，根本就不會有這些八卦記者關注，如果不是井堇一而再再而三的賣新聞，他也不會忽然間深陷傳媒囹圄。

　　但左輕川不是梁希，他很不客氣的擋開記者，打開車門說道：「陳安和梁希沒有關係。」

　　只是落下這句話，而後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但對於向來有強大解說能力的記者們，這一句話似乎也就足夠了。

　　如今是一個光與電的時代。

　　我們人類似乎在鋪天蓋地的網路中顯得遲緩而笨拙，往往面對萬事都會變至手足無措。

　　當左輕川剛剛走進自家的客廳，就對上了父親嚴厲的眼神。

　　這時已經九點多了，他搞不清自己從早到晚都忙了些什麼，滿腦子都是新聞，輿論，眾人悠悠之口。

　　但是此刻，該意識到的問題也終於意識到了。

　　左鵬程語氣不滿的問：「你剛才在外面胡說的話，要是被發出去，會惹來多少麻煩，你自己和我說說？」

　　左輕川把車鑰匙扔在茶几上，垂著眼眸：「我說的是實話。」

　　左鵬程道：「我沒有時間關心你們這些無聊的糾紛，但是我警告你，梁希的事情到此為止，娛樂圈時尚圈的事情，你一輩子都不要給我摻和，知道嗎？！」

　　左輕川不回答，像是有點煩了，扭頭就向樓上走去，完全是副半句話都沒有聽進去的我行我素。

　　左鵬程被向來還算聽話的兒子氣到，皺眉高聲說：「你至少知道我會怎麼阻止你！」

　　左輕川突兀的停下步伐，輕輕的回答：「你也知道梁希不是壞孩子，她家裡的事，不能毀了她的人生，也不會毀掉我和她的關係。」

　　左鵬程怒曰：「但是那會毀掉你的人生。」

　　左輕川諷刺道：「爸，你也太危言聳聽了。」

　　左鵬程輕笑：「是不是危言聳聽，事實會告訴你答案。」

　　左輕川沉默了半晌，又道：「隨你的便，我想休息了，今天很累。」

　　左鵬程說：「去吧，明天必須上班，不要再和記者浪費時間。」

　　左輕川點了點頭，步履遲緩的進了臥室。

　　反抗是什麼意思，反抗後又能得到什麼好結果？這些問題，已經在腦海裡盤桓很久了。

　　實際上左輕川在骨子裡是個理智的人，他知道在放棄與所得之間的比例，所以家裡告訴他不可以彈鋼琴，他就這麼些年也沒碰過，家裡告訴他不可以惹是生非，他就始終如一的循規蹈矩。

　　現在，家裡終於也告訴他，不可以再和梁稀有接觸。

　　所以他是不是應該一如往昔的選擇？

　　洗了澡後，左輕川呆呆的抽著煙窩在床上看電影，腦子裡天馬行空的，一會兒會想到梁希那些簡單到不行的喜怒哀樂，一會兒會想到她現在的孤單，一會兒也會想到父母在那精裝之下的殘酷嘴臉。

　　做什麼都不對。

　　做什麼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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