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紀年靜謐時(44)_連城雪

四十四

　　有了隔閡，話便也說不清楚。

　　梁希的手指第無數次從手機上移開，終於還是沒有播出電話。

　　像是乞求同情這種事，做起來實在太過丟臉。

　　次日，她便搭上了回家的火車。

　　在那個距離北京並不算太遙遠的大海邊，有著梁希僅剩的安慰。

　　03

　　四五年未曾涉足的街道，終於還是在時間的流逝中變得陌生了。

　　梁希下了火車之後，竟愣愣的托著箱子茫然無措，那些從未見過的高樓大廈，講原本無際的天空分割成了狹窄的湛藍，瞬間模糊了她對於回家的那條道路的記憶，令人恍然若夢，不知何去何從。

　　倒是熱情的計程車司機們主動地招喚起了她。

　　梁希隨意找了輛車，坐上去遲疑的說出地址，所幸那片別墅區還在，否則真的是要白來一趟了。

　　大約花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她就到達了目的地。

　　一邊感謝著司機幫她搬下行李，一邊茫然四顧的尋找著家門。

　　也說不清原因，梁希即覺得溫暖，又覺得心疼，鼻尖都開始酸酸的。

　　等到計程車緩緩地開走，她才朝著阿婆的花園邁開了步子。

　　白色的大門恍然開啟的時刻，與高中畢業時的情景分外相似。

　　一樣燦爛迷人的淡金陽光，一樣美麗的薔薇花架，一樣的白色長椅，長椅上，是她和左輕川那還在記憶中依舊鮮活的幼稚塗鴉。

　　但不同的是，那迎面走出的老人，已經完全白髮蒼蒼了，她再沒力氣抱起眼前的孩子，再不能拉著她到海邊玩沙，她甚至步履蹣跚，連自己都變得不能照顧。

　　梁希始終覺得自己要做個好女孩，也覺得自己做到了。

　　可是對於世界上最親最親的阿婆，她卻顯得那麼冷漠，那麼殘忍，那麼不懂得孝順。

　　梁希積蓄了很久的滿是疲憊和眷戀的淚水，頃刻間順著臉滑落下來，她緊緊地擁抱住驚喜地阿婆，不停的說道：「我是小希，我是梁希，我回來看您了……」

　　阿婆的晚年在失去了那兩個孩子的陪伴以後，變得分外孤寂，現在更像是似乎完全沒有辦法承受這個事實似的，竟然雙臂顫抖，講不出話來。

　　梁希抱了她許久，才直起身子擦著臉，笑道：「是不是我不認識我了……」

　　阿婆這才回神，輕輕地打了她幾下：「你為什麼騙阿婆，為什麼不回來看我，為什麼不去找小川……」

　　說著說著，她也哭了起來。

　　梁希擔心老人的身體，趕緊扶著她道：「說來話長，先進屋去吧，我買了好多禮物給您。」

　　阿婆步履蹣跚的走進整潔華美的客廳，身後的門驀然關上，似乎已讓這寒冬的室內溫暖了許多。

　　「看，這是我得的獎狀，我現在是設計師了。」梁希得意洋洋的把自己唯一的榮譽給阿婆遞過去，半句不提起所受的那些委屈。

　　阿婆自然為她高興，一直摸著梁希的頭說：「好孩子，好孩子……」

　　可悲的是，梁希依舊在繼續著那些謊言。

　　什麼和媽媽過，生活在美國，聽起來一帆風順似的。

　　她或許可以與人分享自己的坎坷與辛苦，但全世界只有阿婆，太讓她於心不忍。

　　梁希笑：「您可得給我好好保存，哈哈。」

　　阿婆帶著老花鏡，很仔細的瞅著那個獎狀，而後又問：「你見到小川了嗎，怎麼他……沒有回來。」

　　梁希點頭，而後道：「工作太忙了吧，只有我有假期。」

　　阿婆歎息著問：「你們現在……」

　　梁希說：「是朋友，雖然那麼多年沒有見了，但還是挺熟悉的。」

　　儘管大家什麼事情都瞞著阿婆，她也能明白這兩個孩子的狀況，不禁歎著氣道：「看不到你們結婚，我還有什麼指望哦……」

　　梁希立刻抱住她的肩膀，笑得很開心：「嘿嘿，雖然我沒和小川好，但是也有很多人喜歡我啊。」

　　阿婆更是幽怨：「小川這個孩子，真的沒有福氣。」

　　梁希在這遠離北京的地方，心境放鬆了不少，也能勉強應付自如。

　　她彎起嘴角淡淡的回答：「沒有我，小川好像也挺幸福的。」

　　電話裡傳來的，仍舊是沉沉的關機聲。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