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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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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拋開以往的種種,我們可以這麼輕鬆地生活在一起。哪怕在外人眼中,我們看上去還是一對奇怪的,很少彼此牽掛的平淡夫妻。 他很忙。無論身處何地,他會記得打電話給我。 他沉默寡言。他偶爾會在餐桌上說一兩個可以凍死帝企鵝的冷笑話。 他從不過問我的工作,或是什麼。他難得抽空會跟我一起去安姨當初的那個療養院做義工。 …… 我知道,其實他一直慢慢在改變。 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 他伯母經常來看我,她對我的態度似乎好了很多。她愛看越劇,正巧我也愛,我陪她去看,我有些黯然地告訴她:「曾經有一個人,比您還愛王文娟。」 她微笑,若有所思地道:「桑筱,你不嫌我落伍嗎?」 她有些惋惜地四處張望著,孩子氣地咂咂嘴,「瞧,人好少。」 我也微笑,安慰她:「伯母,真正的藝術,不見得流行,可是,永遠不會泯滅。」 觸覺敏銳鬼靈精怪的龍斐閣也仿佛察覺出了什麼,強烈要求不另找房子了,還是要回來住。他的要求被他自己老哥一口駁回:「不行。」 「為什麼?」他委屈地撲閃著眼睛。可惜,俏眼做給瞎子看,龍斐陌埋首於公文,理也不理他,直接下最後通牒:「限你十天,去找一份比燈泡更有前途的兼職。」 龍斐閣從沙發上跳起,沖到我面前,無限哀怨地大叫:「桑筱桑筱桑筱,我哥拋棄我了——你要出來幫我主持公道——」 幾乎是同時間,biu——一聲,準確命中。龍斐陌抬頭,緩緩地道:「叫大嫂。」 龍斐閣捂住額頭,不可置信地瞪著手中那個沉甸甸的水晶鎮紙,「大哥,你會不會太毒了點兒,再說,我一直都是這麼叫的啊——」 龍斐陌看了他一眼,重又低頭,「現在不行。」 龍斐閣眼珠子轉了轉,突然間一個大轉身,湊近我,拉長聲調:「大、嫂——」他狡黠地壓低嗓音,直眨巴著眼睛,刻意地,「喂,為什麼『現在』……不行?」 臭小子,跟我鬥?我瞪了他一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母,叫我大嫂,算我自降輩分,還大大便宜了你。」我也壓低嗓音,湊近他,「喂,龍斐閣,你不是一直盤算著要出去過甜蜜的二人世界嗎?」 他撇嘴,轉身就走。 我看向他的背影,聳聳肩,好吧,算我多嘴。 各人有各人的煩惱。 深夜裡,他熄掉床頭燈,轉過身來,「桑筱,腳還疼嗎?」 我放下手中的書,高高抬起腳,活動給他看,「早就好了。」 他看著我,輕笑一聲,「今天下午,關牧來向我邀功了。」他緩緩伸手,捏捏我的腳踝,淡淡嘲笑,「看樣子,有人今年夏天穿不了短裙。」 他的話音裡,居然隱隱約約的幸災樂禍。 我癟嘴。他還有這麼幼稚的時候,他還是不肯輕易放過我,總是動不動拿出來調侃我。我只好轉移話題:「斐陌,我聽說桑瞳……」畢竟,有關她的事,我不可能一點兒都沒興趣。 他拉我一起躺下,將我的腳輕輕放好,不甚在意般,「她想學武則天另立王朝,可惜身邊沒有一個李治。不過無妨,」他輕笑一聲,「人之魚肉,我之雞肋。即便如此,潛在對手還是會比虛偽附庸更值得期待。」他側過臉來看我,他的眼睛熠熠生輝,「桑筱。」 「嗯?」我握住他的手,貼在腹上,微笑。 他側過身來,手撐在我的肩畔,「我好像跟你說過,不會有下次。」 「嗯?」我裝傻。 「我好像跟你說過,你是一個天生的商人。」 「嗯?」我繼續裝傻。 「我好像還說過,家裡客廳的那面牆上,那麼多大大小小的標本中間,預留了一塊很大的空地。」 「嗯?」我決定裝傻裝到底了。 他終於笑了,第一次,我看見他笑得星眸微闔,神采飛揚,「那麼,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棋逢對手始開局,桑筱,」他慢慢俯下身來,「千萬要記住,我從此不會再給你任何一次悔棋的機會。」 是嗎?我唇角微挑。 我又何嘗不是。 一番獵取一番掙逃,一場淪陷一場厭棄,兜兜轉轉,我們終究走到了今天。 還會一直走下去,不是嗎? 就像斐閣經常口無遮攔說的那樣,精明躲閃的俞桑筱,自以為聰明的俞桑筱,事到如今,還不是成了家裡牆上多出來的那一個。 他還說,這就叫皆大歡喜。 呵呵呵,學生進步,師有榮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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