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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何伯母對這個兒子極為寵溺,明知他態度不算好,仍為他開脫道:「臨甫就是這樣啦,書呆子,對女孩子一點也不熱情,」她有幾分自得地說,「都是女孩子主動來找他。」

  是嗎?我哼了一聲,我偏偏不信這個邪。

  他出了書房門,看見我,有點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繞過我便打算走開。我攔住他。我等了他足足兩個時辰,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我幾乎是有點挑釁地道:「我找你有事。」

  他很是一愣,很長時間之後,「什麼事?」

  我直視他,「請問,我是你家的客人不是?」

  他眉頭微蹙,唇角微撇,語氣平淡而微微不耐地道:「怎麼了?」

  我朝天翻翻白眼,跟他拗勁,「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盡地主之誼嗎?」

  他仔細地看了看我,片刻之後,淡淡地道:「我以為我媽媽跟你的追求者已經夠讓你收穫頗豐的了。」他垂眸,「再說,我很忙。」

  我漲紅了臉,為他事不關己的態度和話語中似有若無的諷刺。我一時羞憤,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也不再看我,就這樣唇邊帶著笑,輕鬆自在地從臉色緋紅的我身邊走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腳。那個時候,被眾人捧得已經有點忘乎所以的我,從未受到過如此冷遇。

  我發誓,要再理他,我就是頭豬!

  可是,第二天,我便化身為一頭如假包換的笨豬。

  我跟何伯母報備過後,走出大門,準備出去閒逛,拐過一個角落,一個人靜靜立在那裡看不遠處的風景。

  我視而不見地走了過去,剛走了幾步,便聽到身後那個聲音:「地主等了你很久。」

  我有心裝作聽不見,卻怎麼也繃不住,只得笑了起來。我跑回到他身邊,恨恨地戳了戳他,「怎麼,不忙了嗎?」

  他微笑,「我是孝順兒子,怕你去跟我媽告狀。」

  我白眼向天。什麼爛理由。

  不過,有他走在我身旁,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竟也輕輕蕩漾了起來。

  何臨甫是個很悶的人。

  何臨甫是個很矜持的人。

  何臨甫是個不知道浪漫為何物的人。

  何臨甫是我見過的最最奇怪的人。

  他不懂時尚,不尚美學,不愛玩,永遠鑽在那堆厚厚的故紙堆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對這個城市的瞭解還不如初來乍到的我。我們出去玩,我比他更快融入那種環境跟氛圍。

  他對我的自來熟不置可否。只是,他似乎並不排斥跟我一起出去玩。我們心照不宣地背著何伯伯何伯母,玩遍了當地的各大名勝。

  遲鈍若他,從來沒有對我表示過什麼。我有點期待,有點失望,也有點如釋重負。

  畢竟,我的世界在倫敦,我不可以期待沒有未來的未來。

  一個月後,我離開了這裡,離開了中國。直至我走的那天,何臨甫依然如故。我有些怨恨。回倫敦後,他從來沒有跟我聯繫過,一次也沒有。

  後來,我在跟何伯母通電話的時候,沒有問過他。我在寫信給何伯伯的時候,也沒有談起過他。少女的自尊心總是微妙而又奇怪。我立志不要再理他。

  而且,那個時候,母親身體不好,總是半夜咳個不停。我無暇分心。

  半年後,我被同學叫了出來:「有人找。」

  我不經意放眼看過去,頓時驚呆。那個微微含笑站在一棵橡樹下看我的人,竟然是何臨甫。

  他走了過來,一貫的平靜,好像昨天才跟我見過面,「你好。」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間,反身悶頭就走。我討厭他,不想看到他。

  他幾乎是立刻就攔到我面前,「我找你有事。」

  我一愣,這句話怎麼這麼彆扭,我不耐煩地道:「怎麼了?」

  他斜看我一眼,不客氣地道:「你不知道什麼叫做一盡地主之誼嗎?」

  我愣了很長時間之後,突然間,笑不可抑。

  我捧著肚子笑了很長時間之後,伸出手去,恨恨地戳了戳他,「大老遠跑到這兒來,就只惦記著這個,何臨甫啊何臨甫,你是羞也不羞?」還男子漢呢,心眼小得出奇。

  他先是看著我笑,爾後面色一端,「為什麼一直不跟我聯繫?」

  這可奇了。我翻翻白眼,「為什麼要跟你聯繫?」

  笨豬!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招惹了我那麼久,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我先是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爾後才慢慢消化了他的意思,我又是害怕,又是困窘,又是羞憤,我跺跺腳,口不擇言地道:「誰那麼倒楣招惹你?!」

  我臉漲成豬肝色一路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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