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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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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睜開眼斜睨我,「怎麼,嫌我酒氣大?」他沒好氣地說,「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這可奇了。 他一翻身坐了起來,正色看我,「桑筱,你知道我今晚被誰拉過去喝酒?」 我朝他翻白眼,「我又不是神仙,怎麼知道?」 「何、言、青。」他加重語氣,「我被言青拉去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 我笑了笑,「是嗎?」當初年少無知的時候,用盡所有想像力都無從想像,自己也會有聽到這個名字完全無動於衷的一天。 「『是嗎』?你們兩個人算怎麼回事?」友鉑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爾後神色嚴肅地道,「桑筱,言青是我介紹給你認識的,你們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朋友,莫名其妙就分手給我看,我就一局外人,不好說什麼,但是……」他歎了一口氣。 我看著他,心裡一動。是,沒有友鉑,我不會認識何言青。 我十六歲那年,兩個渾身臭汗的十七八歲少年,騎車從慢慢走路的我身後追上來,友鉑吊兒郎當地道:「嗨,桑筱,給你介紹一下,我剛認識的球友,何言青。濟仁醫院何舯坤老先生聽過吧?他爺爺,」他宛如講相聲般,「現任院長何臨甫知道吧,他爸爸。」 都是本地赫赫有名的人物,好像跟我們家偶有來往。 那個看上去有點陌生的少年,有著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起來很像那個港星黎明年輕的時候,溫暖而略帶一絲羞澀地道:「你好。」 迎著陽光的我,不可避免地眼睛微眯了起來,光暈中我的臉微微一紅。 我祈禱著沒人看到。 十七歲那年,江南的梅雨季節,我收到一張小小的紙條:聽友鉑說你想學騎車,明天下午到學校旁邊的小廣場來,我教你。 當天晚上,年少的我生平第一次失眠。 第二天,小廣場上,我戰戰兢兢跨上車,身旁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別怕,我會一直扶著車。」 我低頭,不敢看他,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眼底隱隱的笑意。 我有點發窘,只顧向前騎。 我心底有著一絲絲甜蜜,因為他的那句話——我會一直扶著車…… 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那樣的溫暖。 後來幾天,我天天溜出去學車,逐漸地越騎越順,有一天,轉好幾圈之後,突然,我想起什麼,往後看去,果然,那個人含笑抱著胳臂,遠遠站在廣場的另一端。 「哎喲——」一時沒掌握好平衡,我大叫一聲,摔下車來。 那個身影急急跑過來,我瞪著他,小聲咕噥著:「騙子!」 他跪坐在我面前,低低地笑。 突然,天空飄起了細雨,他一把拉起我,向著附近的小亭子跑去。雨越下越大,交織出淡淡的煙霧。我愁眉苦臉地,有些懊惱地,看看外面一刻不停的雨水,「怎麼辦,學不了車了……」 一轉眼,他正專注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窒。 他伸出手來,輕輕撥開我額前被淋濕的頭髮,隨後,他的頭俯了下來,「你可以不學車。」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臉在眼前放大,「傻瓜,有我呢。」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那一天,那個亭子裡,淡淡的梔子花香中,一個男孩子吻了我。 他真正對我表白是寄給我的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張紙條,一行字: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李清照的詞,我會心地笑,微微臉紅。 後來…… 後來,背著父母,我們悄悄談了三年的戀愛,直到我念大一。 後來,他固然沒有消失在茫茫人海,但是,一夕間突然變得沉默,莫名的沉默,還有心不在焉,我十分無措,但是,只能無措。 再後來,出現了另外一個女孩子,我遭受了親情和愛情的雙重背叛,我的心痛,我的心灰,沒有人能知道。 天底下的愛情,大抵如此。 所以,現在面對友鉑,我只是淡淡一笑,「感情淡了就是淡了,沒了就是沒了,」我起身給他泡茶,「沒有什麼對錯。」 友鉑接過茶,又歎了一口氣,「話雖然這麼說,但是,言青看上去……」他略略躊躇了一下,「很不開心,他渾身上下都頹廢,桑筱,這不像他。」 不像他又如何? 我站到窗前,看著窗外修長的竹條在夜風中輕輕搖擺,聽著竹葉沙沙作響,「哥,可不可以不再談他?」我轉過身來,「我沒有辦法改寫過去,但至少……」我平靜地道,「我可以試著掌控現在。」 又是一個週末,我偕同喬楦走出校門,準備回家。突然,緩緩滑過來一輛賓士。車在我面前停下,然後,車門開了,一個中年男子跨出駕駛室,「俞小姐。」 陌生的一張臉,我有些迷惑。 他笑了笑,「你好,我是龍先生的司機。」 哪個龍先生?我蹙眉。 他又笑了笑,看上去十分和善地解釋著:「龍斐陌先生。」他看我依然有些驚疑不定的樣子,又補充道,「龍先生派我來接俞小姐去上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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