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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跑了五分鐘,我又回到原地,因為我知道,那裡還有一個爛醉如泥的人,我必須把他送回去!

  果然,他還在那裡,並且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睡著了,這就是我愛的男子嗎?這就是那個說要和我一輩子的男子嗎?

  我努力地扶起他,然後招手叫了計程車。

  在計程車上,他一直迷糊不清,他一直靠在我的肩上,我抱著他,身體離得這樣近。可是,心卻覺得這樣遠,陳北方,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

  我讓司機打開車窗,然後看著上海的夜色。我們的愛情是從心裡生根發芽長成大樹的,但現在,它的根卻動搖了。

  我把頭扭向窗外,窗外的夜色溫柔,照亮我臉上的淚痕。不,我不放棄,我努力,一直努力,除了陳北方,我再也難以愛上別人,這是我唯一的愛永遠的愛。即使他是燈,即使我是飛蛾,為了那愛情的光亮,我也要努力地往前飛,即使化為灰燼。

  我守了陳北方整整一夜,他不停地吐。畢向晚醒了,大嫂也醒了,大家一直幫著我,然後說,怎麼喝這麼多?有煩心事麼?

  他的心裡有煩心事麼?如果有,也是我吧。他說我帶給他巨大的壓力!他居然說我帶給他巨大的壓力!

  天亮了!

  他醒了,我出去買他愛吃的燒賣。回來後,他洗了臉,臉色不好看,我微笑著說,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你沒生氣吧?我昨天喝那麼多。

  沒有沒有,我還是微笑著,應該的,誰老過生日呢?

  謝謝你陪了我一夜。

  我愣了一下,他用了「謝謝」兩個字。

  說什麼呢,我說,快吃吧,沒事的。

  我們誰也沒有提昨天晚上他說過的話。有人說,醉酒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就當它沒有發生吧。

  我們低頭吃著燒賣。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一點點的凝固,裡面好多冰。吃完飯我急匆匆地走了,我說,我還有課,走了。

  到了學校,我沒有去上課,我在宿舍裡整整躺了一天。

  整整一天,我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吃一口東西喝一口水。雖然這次我們沒有吵,可是我知道,這次是我們的最寒冷的冬季,我感覺到了一種危險正在逼近,它帶著刀,時時要切割我;它帶著毒,時時要侵略我。

  我的愛情,長了蛀蟲;我的愛情,出了毛病。

  可是,這個週末,他仍然定時來了。我們一起手拉著手去四川小飯店吃飯,小夥計仍然熱情地和我們打著招呼:小倆口又來了,快畢業了吧?

  我們低著頭吃鍋魁米線,我的眼淚差點掉到碗裡,這樣的時光還有多久?

  從前,我有點委屈就會和他說,甚至他有一點不對的地方我便不依不饒,可是現在,我總是溫柔地微笑著,然後說:要不要再加點辣椒?要不要再放點醋?這樣近乎討好他,我是為我的愛情,我要拯救我的愛情。

  他變得沉默了很多,也微笑著說,你快吃吧,不用管我了。

  氣氛尷尬。

  客氣,那是愛情的天敵了。

  那麼,他到底要一個怎樣的我?

  是的,我不再亂猜測,不再小心眼,只要他高興,怎麼樣都行。

  週末晚上,我再度請同宿舍的姐妹們吃飯,然後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我所做這一切,無非是想討好他,他在電話中很委婉地說,我今天有事,要不改天吧?

  好,我說。

  如果在從前,他不會說有事,而且我會說,你敢不來,我打你的頭。

  可是現在,我不說,我不敢說,我怕他生氣。

  他也不敢說,他怕我和他鬧。

  我和陳北方之間,好像隔了一層什麼東西,淡淡的薄薄的,但卻是涼涼的。

  我在黑夜裡,趴在枕頭上,聽著我們愛聽的馬休的《布列瑟儂》,哭了又哭。不,我不要愛情就這樣遠走,我要他,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那樣的暗戀,不過是一場痼疾]

  陳北方畢業了,為了找工作,這個暑假他沒有回去。

  而我為了陪著他,也沒有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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