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何須淺碧輕紅色 | 上頁 下頁 |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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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劉鵬程 昨晚照例又是一個飯局,不熟悉的人,熟悉的話和熟悉的酒。 對方是東北漢子,喝酒比喝水還容易。小嫣平日也算得海量,此刻只喝得臉泛桃花,目若熵星。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帶著幾分哀怨,有意無意間只往我身上繞。 我只不理她,這種小丫頭看著純情,若是給她上臉的機會,只怕立馬變成蘇妲已。進了商場這麼些年,不說火眼精睛,這麼點經驗還是有的。 小丫頭側了身子從包裡拿出手機低了頭不知在搞些什麼,我是跟不上時代了,手機就是用來打電話的,搞那麼多名堂做什麼?還沒想完,腰間的手機嘀嘀地提醒我接收短信。 我抬頭看過去,小丫頭已經收好手機和對方應酬起來,落落大方,幾句場面話說得漂亮之至,正不知她搞些什麼鬼名堂,卻看到她唇間一絲詭異的笑。 我的心頭軟了一軟,這丫頭身上總有些能觸動我的東西。再低下頭看短信的內容,「握著老婆的手,就象左手握右手,握著情人的手,千般滋味在心頭,握著小姐的手,恨不回到十八九。」 這丫頭還真能折騰。軟的硬的,黃的素的,無一不精,無一不通。我不知道別人知道不知道,左手握右手的滋味並不是丫頭你想像的那樣無趣,只因為,我的右手,我的右手早就斷掉了,只有在真真切地斷掉之後,我才知道左手握右手是什麼味道。 你知道嘛,當人的左手和右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血從他的心房流向他的左手,再從他的左手指尖傳到他的右手指尖,再到右手手臂,再流回他的心房,也只有這個時候,一個人才會是完整的吧? 看著小丫頭狡獪的笑,我無法跟她解釋,「丫頭,你還不懂得什麼叫愛情。」 回到家還沒洗澡,老媽又打了電話過來,警告我快點把老婆找好,左扯西扯的閒聊中,她不無羡慕地說,「那天碰到你陳叔叔帶著外孫女,小寶貝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象絕了小墨,陳叔叔還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抱孫子呢,你這傢伙就是不爭氣。」 我心頭一陣窒息。小墨,墨墨,十年之前我縱能想到她也會嫁人生子,又哪裡想得到她會嫁給別人生別人的孩子? 我一直以為她會是我的,我的右手,我的小妹妹和我未來的妻子。 從我有記憶起,我的日子就是和墨墨連在一起的,包括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是這樣認為的。讀幼稚園的時候,有一天我穿了新褲子,其他的小朋友在一邊起哄,「陳墨呢?陳墨怎麼沒有穿新裙子?」 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象左手和右手,嘴唇和牙齒,鎖和鑰匙等等一切不能分開的東西。 老大叫我去旅遊,賊兮兮地笑,「有美同行,老六,你絕對不能不去。」讀大學後和小墨終於又走到了一起,那丫頭掐了我逼我承認我是她男朋友的時候,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這麼些年,我並沒有白等。可是寢室裡其他人看過小墨之後,老大卻話裡有話地開口,「陳墨人是很好啦,長得再漂亮一點就完美了。」我心裡一涼,很憤怒,很想解釋,可是,最終我什麼都沒有說。 他們懂得什麼,我和小墨的事情又何需要向他們解釋?如果真的只是找漂亮的女孩子,在L市那幾年,說句狂妄的話,我要找什麼樣的女孩子找不到?只是她們,哪一個又能比得上小墨?一想起我走的時候小墨扁著嘴巴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樣子,我的心裡就有一點溫柔的牽動。 但是總有一點點陰影或者是不甘的罷?為什麼在聽老大說了那番話之後我會有一點點的好奇興奮,在往小墨家打了一次電話而又沒人接的時候我會有一點點放心雀躍呢。 同老大他們會面的時候,果然有幾個女孩子在。 嚴之之我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很熟悉的一個女孩子了,她跟我一起學過一段時間的吉它,很認真,並不是故意來搭訕的那一種,誰會不喜歡這樣的女伴呢?成熟,漂亮,大方,懂事,和她們一比,小墨真的還只是個孩子,她根本不知道男人更多的是需要肯定。同樣是看我打球,嚴之之會適時地做出各種驚訝、讚歎、崇拜的表情,哪象小墨,哪句話不是打擊人的?再完美無懈的三分球投進籃框,在她嘴裡也就是一句,「切,你那表情僵硬得……學學流川楓好不好?」 和嚴之之相處的日子,好象以前和小墨在一起的日子都白過了一般,而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得到了空前的膨脹。我不是沒有疑惑的,雖然我從不懷疑小墨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現在很明顯,小墨對我真的沒有她對我溫柔體貼。難道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原來在這裡?但是我已經有了小墨,也只有對不起她了,於是在嚴之之提出要到我家玩一玩的時候,我雖然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我沒有想過小墨會在家,更沒有想過會小墨毅然提出分手,看到她那個眼淚攢在眼眶裡的習慣動作,我心裡象刀割一樣的疼,為什麼每次讓她哭的都是我?可是我太知道她的脾氣,那樣決絕果毅,我就那樣看著她從我的眼前離開,而我雖然內疚,心裡卻不是沒有竊喜的,心裡長長地松下了一口氣,小墨這一走無疑是幫我解決了一個問題。 只有媽媽,在嚴之之走了之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讓我事後反復咀嚼的話,「真難得,這世上還真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這麼好。」我結結巴巴地解釋,但是在媽媽眼睛底下卻再也不說不出話來,媽媽聳聳肩膀,「我和你爸爸以前還擔心,怕跟你陳叔叔做了親家反而做不成朋友,現在不要操這個心了。只是可惜了墨墨,不知道這丫頭以後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媽媽的話總是淡淡的,但我聽得出這裡面的責怪,我沒有接口,閉上嘴出門。 新學期開學,嚴之之開始經常地跑到我寢室來,別人也都沒有覺得奇怪,只有一向沉默寡言只喜歡玩電腦的老三很惋惜也很認真地說,「呀,陳墨哪裡比不上她?你想燒房子的話陳墨會幫你點火,其他人會對你這樣?世上再也不會有人這樣對你啦。」 這句話就象預言故事的警句,很快得到了驗證。溫柔體貼不見了,變成了敏感多疑。成熟穩重也在第一時間內變成市儈精明。 這是我的報應,我一邊抽煙一邊自嘲。煙真是個好東西,麻痹人的神經,減緩人的思維。越發認識到它的可貴,漸漸的也不能離手了。嚴之之尖叫,「你怎麼是這樣的人!」我從來不知道女人這樣善變,曾經每件讓她嘖嘖稱奇過的東西都變成了攻擊我的藉口,我彈吉它打籃球都被貼上了不上進的標誌,更不用說她會站在身邊陪我了,而她最大的樂趣原來就是逛街買衣服。我真的不知道以前那麼多的共同語言是從哪裡出來的,也搞不清那女孩子身上的溫柔體貼怎麼會不翼而飛。我側眼看著她,心裡冷冷地笑,「劉鵬程,這是你自找的,你放棄了那個到你房裡最關心的是你桌上有了什麼新書以便最快和你契合的人而找了這個到你房裡從煙蒂開始到沒疊齊的被子滔滔不絕地批評下來的女人,這才是活該,這才是報應呢。 就在這期間,我居然又一次遇到了小墨。 所謂命運,原來總是在你失去之後才知道可貴。 我設想過很多種遇到小墨的情形,可是沒包括這一種。我以為她會淚眼朦朧地看著我,我以為可以跟她說重新開始。可是,這些想像好象只證明了我已經不再瞭解她。小墨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抽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抽好一點的煙吧,好一點的煙對身體傷害總會少些。」然後她再一次從我視線裡離開,而我已經失去了叫住她的資格。 世上最殘忍的事是什麼?令汝生愛者,將永不知其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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