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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番外:文濤

  填志願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填上了某某大學,一個二流的學校。

  爸爸媽媽都沒有說什麼,我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已經12歲了,隔閡肯定是存在的。而且他們受的美式教育,講究的是尊重體貼,說話時動輒一個「請」字,雖然客氣,但難免削弱父母的權威性。其實我覺得,爸爸對小孩子講得最好聽的一句話應該是那句「你給我滾下來!」象半天裡打下的雷,要氣勢有氣勢,要威懾力有威懾力,比那些個大道理強到哪裡去了,頑劣如陳墨,聽到這句話還不是乖乖地滾下來了?

  陳墨曾經面帶不屑地評價我的生活「蒼白高貴」,呵,她是那樣尖銳而敏感的一個小東西,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揭開我的底細,我沒有父母管教,走到哪裡都是爺爺奶奶的生活秘書陪著。不能象院子裡其他的小朋友一樣做小桔燈、堆雪人、挖蚯蚓養蝸牛,在大雨裡拿著傘打架。我不會爬樹,不會分辯有毒沒毒的蘑菇,也分不清路邊哪種野果是甜滋滋的,而哪種野果又是不能吃的。有一年的秋夜,我也嘗試著做了一個小桔燈,我的手很巧,小桔燈也很漂亮,一切都很好,只是沒有我看到的那群小朋友前呼後擁地圍在小桔燈周圍,提著它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自豪感。

  於是,我開始讀書,把頭埋進書堆裡以填補我心中大片的空白。

  爺爺一生經歷坎坷,富家子弟出身,從家裡造反到投奔延安,打過仗,受過傷,再南下,打成右派坐過噴氣式,又複用,再退下。經歷了這麼多,很多堅持都漸漸消磨了,不改的興趣唯有讀書,家裡一樓長長的落地窗戶的走廊一側全是書櫃,我曾近抱著一本書坐在書櫃旁邊的矮幾上看,看著陽光穿過窗簾投射在書上的影子一寸寸漲上來,又落下去,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八八年底,爸爸媽媽回國了,乍聞這個消息,我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囂著饑渴,它們急需要爸爸媽媽第一時間的擁抱。但是爸爸媽媽並沒有第一時間把我接到他們身邊去,一則他們剛剛安定下來開創事業,二則他們也不願中斷我的學業,北京的讀書品質一直是很低的。他們考慮得很多很多,唯獨沒有徵詢過我的意見,受的美國教育再多,骨子裡畢竟還是中國人。

  又過了一年,爺爺奶奶都退下來了,爸爸媽媽這才決定把我們全接過去。可是,就隔了這一年,這些東西於我,已經都無所謂了。

  爸爸和我長談了一次,成人式的長談,「怎樣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學工的人,條理性是很強的,這些年來,我讀的書越多,心中疑惑也越多,聽了爸爸的話,很多東西豁然開朗。人生於我,首先是成為一個優奇$%^書*(網!&*$收集整理秀的人。而能不能成功,首先就在於取捨之道。但是陳墨的那句輕蔑的話象句詛咒「蒼白高貴」,卻好象一把銼刀,一次次地割淩我的思想。

  於是,在填志願的時候,我任性了一次。我不想我日後的生活要存在這樣的一個陰影。不解開這個心結,我不會甘心。

  老師苦勸我改志願,爸爸幫我說話,「自然是清華最好,不過也無所謂了,文濤跳級高考,填那邊還是保險一點,反正某某大學的電子工程的名氣在美國比清華也差不了多少。」

  也許爸爸是知道我心裡的那個小念頭的,也許他不知道。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也只是一個大膽的推測。

  我順利地接到了通知書,呼吸到了南方的空氣。領袖才能是一定要鍛煉出來的,於是我很順利地進了校學生會。當時和我同時被選拔考查的還有一個大二的學生,居然是從學校裡最雞肋的系之一的外貿系上來的,那這個叫淩風的人才能一定很突出了,我心下有些警惕。誰知道過了兩天傳出消息那傢伙主動放棄了進校學生會的機會。「我是一定要把劉楓亞追到手的,所以肯定會違反校學生會幹部不准早戀的規定,所以我放棄。」他這話說得這般輕鬆,連輔導老師都忍不住在背地裡豎大拇指,「是條漢子!」可是在我看來,這也是一個蠢物,分不清輕重緩急的蠢物。其實現在談戀愛這種事情只要你不公開,沒人會真的管你。不能控制的情感,是成功的最大敵人。同理性格太過光明磊落的人,人格魅力也許大,現實較量中卻只能成為輸家。就象項羽和籍康。

  一年很快的過去,我各項目標都圓滿的達到,而且在迎新的檢查中,我看到了陳墨。

  她是那樣的普通,我以為我能微笑地走上去,和她打個招呼,「陳墨,好久不見。」她會以什麼樣的眼光看著我?是不象其他女生的崇拜?渴望?仰慕?那樣我就從那個惡咒之中能超脫出來。但是我沒有走上去,我還是帶著羡慕的眼光在遠處看著她和新認識的學長廝鬧,我低估了那段時間對我的影響力。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並沒有陳墨的消息,這麼大的學校,不去刻意打聽,是很難瞭解到一個普通學生的動態的。何況那走馬觀花的驚鴻一瞥並沒有讓我記住她的專業和宿舍,我是這樣告訴自已的。可是命運又一次讓她闖入我的生活。

  我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我聽到了我骨頭「哢」的聲音。很痛,面前是一個小女生,撞得有點傻了,呆呆的看著我,而後面,捂了嘴拼命趕過來的,不是陳墨是誰?

  她似乎並沒有認出我來,拿了一張學生證遞給賀延平,她說她叫杜鵑。賀延平誇我有魅力的時候,我心裡不知哪來的恨意,口裡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外貿941的陳墨。」

  說出來之後,我心裡大吃了一驚,原來,我一直記得那樣清楚。就在這一霎間,我真正瞭解到了我的內心:

  其實,我來這裡,只是想或者能夠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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